众人出殿,但见黄昏与暗夜交辉,天地气象模糊,他们心中也大惑不解:那排行老五的瘦道人灵和,究竟出于何种目的要以下犯上袭击灵尘,抢走小女娃。
不待他们细思,另有一件事却是了了分明: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灵尘已然内力尽失,准确地说,他二十年的功力是为少年奇获了去!
这少年突受内力传送,经脉不适,气血上涌,一时晕厥倒地,但听他鼻息如雷,想是充沛真气在他体内游走,张炅也不知是喜是忧。
阿黎将少年放平,蹲身注视,生怕他醒来有什么话要说而自己却错过了,是以不肯离开半步。她见少年久不醒转,柔情中生出忧惧,惧怕这悲愤少年突然而逝,思虑到此,不禁双泪垂珠,蓦地滴落于少年衣衿。
张炅与四道人相对,正盘腿运气疗伤。另一边,灵光来回踱步,想是在思考灵和偷袭灵尘的因由,灵尘本来形同死尸,在老三老四帮助下,体内输得两股微薄真气,终于有点人样。
灵尘忽地放声大哭,口中不住叫喊:“天杀才!老子一向光明磊落,今日犯了什么过,要收了俺辛苦二十年练就的内力。老天爷,俺要骂你,你个臭天,让你刮风你便下雨……”
阿黎听他聒噪,烦得透了,鼓起勇气嗔道:“胖子,你们来盗鼎,杀人越货,自有苦头吃,这就叫天道好还。”
灵尘也不反驳,只扫她一眼,转过头去哭得更悲。老三轻拍他背,道:“大师兄,你忒糊涂了些,眼下偷袭你的是五师弟,怪什么老天。”
老四也附和道:“正是,这小鬼夺你内功,我去把他废了。”说罢,提起环首刀便冲向少年。
张炅强忍伤势站起身来,护在阿黎与少年身前,尽力一掌拍在刀背,老四微微一抖,旋又攻来,张炅再出一掌时,口中吐血,显然真气耗尽,再也无力抵御。
老四一把将他推开,劈刀向那少年,阿黎挡在少年身前,大叫一声“啊”,那刀却不见了踪影,她已吓得花容失色。
原来万分危急关头,灵光飘身而到,一把将老四手中长刀夺过,将刀竖直向红岩地上一插,三尺来场长的环首刀竟没入大半,吼道:“伏魔丹鼎尚未到手,我看谁敢乱动!”
插刀入岩虽则神奇,那一瞬夺刀之术却更显本领。这招粗看容易,运用起来却是又难又险,名字也不雅,称作“游手好闲”,原是扒子们行窃的本领,但到得灵光手中,瞬时化腐朽为神奇,直如灵猫捕鼠,迅捷无比,连一旁的张炅也未瞧清。
张炅暗下佩服他的身手,转而又觉难过,讽笑道:“灵光大师手法高明,这招‘游手好闲’使得出神入化,也难怪难怪。”
阿黎蹲在师父身旁,听出话外之音,噗呲一笑,轻声道:“师父,难怪他专干偷鸡摸狗之事,原来是贼性不改。”
灵光被二人一激,火烧上心,但他强行忍住,脸色瞬时铁青。
老三在旁劝道:“张天师夸你武功卓绝,你想,那鸡与狗是好偷的吗?二师兄你不曾失手,还不算高明么?”这人本性淳厚,没听清少女后半句话,更不知张炅话外之音,竟似说的头头是道。
老四宝刀被夺,脸上无光,他气恼和道:“三师兄有理!二师兄,你可得将这手绝招倾囊授与我们,有了它,在江湖上行走便再不愁吃喝。”
啪啪两巴掌,老三老四脸上登时青肿起来,灵光怒道:“学会了么?”二人无奈,撒腿便跑。
三道人磕绊打闹,一来一回滑稽有趣,张炅与阿黎不禁拍手大笑。
老三老四躲于灵尘身后求救,灵尘摆出大师兄的威风,喝道:“老二,俺还没死呢,由得你随意打杀?”
灵光昂首远望,根本不把大师兄放在眼里。事实上,灵光不甘居后,他自忖天资卓越,一身武功打遍江北无敌手,大师兄灵尘比他不得,玉衡子也已年事已高,静轮宫第一人的位子岌岌以待,这“江北第一剑”的外号便是明证。
可灵光入门晚于灵尘,排行老二,他心中早有不满,却是无可奈何。此次奉师尊玉衡子之命南下夺鼎,他轻易击败张炅、胁迫交鼎,俨然首功一件,如今灵尘又功力尽废,灵光心中多年阴霾一扫而光,当真狂喜不已。
灵光心道:“死胖子,看你还有几日可风光,你内力尽失便同废人,掌门之位我是坐定了。”
旋又面向张炅,正色道:“贼也好,盗也罢,你个手下败将又有什么脸面取笑于我?你先前说答应你三件事便将鼎取来,眼下正是时候。”
张炅黯然神伤,心道这人说的不错,自己武功不济,灭门之险尚未脱离,又有什么资格嘲弄起他人来?
他抬望夜空,一轮六月十五的圆月直逼目前,清冷之光俯洒丹山,该来的总会来,如这月期与潮汐,终究逃不过。
张炅顿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第一,不得伤害我天师府一草一木。第二,发付军队下山,他们的死伤与天师府无关,告诉大梁皇帝,我正一派自生自灭,让他莫再骚扰。”说罢,斜眼看向四道人,那四人略一思索便点头答应。
想到第三条,张炅迟疑不定,过了稍许,还是公布道:“这第三,你们盗鼎回去,使我天师府蒙受奇耻,所以这宝鼎,日后必要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