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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喝止云冲波的正是法照,他神sè甚为紧张,急急趋马过来,一边下马教云冲波退开,一边细细打量那面塔,越看越是严肃,另一边,杨继之也是细细察看一会,问道:“请问上师,这东西…是否就是密宗敬神用的‘朵玛’?”

默默点头,法照道:“应该是了…我也只是年轻时游历青边见过一次…”想想又道:“装饰刀剑,那是武朵玛,供奉怒相神灵的…”说着用力嗅几下,道:“唔,应该是,除了三白三甜外,中间还掺了毒汁,供善相神灵是不用这样的…”

云冲波听到“毒汁”两字,吓了一跳,心道:“怎么用毒物供神,这是什么规矩…”杨继之却不以为怪,只是细心看那朵玛,皱眉道:“若说是朵玛,在下倒也见过几张图示…上师,这个样子,只怕不是礼佛用的吧?”法照轻轻点头,道:“这是供生障魔的毒物朵玛,是苯教的玩艺儿…”说着四下查看一番,道:“但没有供梭…看来已经收走了…奇怪”忽然想起来,忙又向云冲波道:“你刚才确实没碰到吧?”

月光下,他目光炯炯,看得云冲波也有些心虚,道:“如,如果碰到会怎么样…”听得法照面sè大变,道:“如果碰到就很麻烦…”却忽然止住,苦笑道:“…算了,麻烦已经来了。”

法照未开口时,云冲波已先有感觉,跃身上马,搭手向远处端详时,见一人一骑,亦不知从那里冒出来的,正在缓缓接近。

不惊反喜,云冲波主动打马迎上,自前夜击败金络脑之后,他信心大涨,也因为觉得自己乃是这四人当中的“保镖”,应该主动担起迎敌的责任。法照杨继之两个见他主动迎敌,都没什么反应,只有花胜荣在后面大呼小叫:“贤侄…你,你不要迎那么远啊,小心他们还有其它人…”

觉得花胜荣的担心也不无道理,云冲波遂又退回数步,才将马头按定,静静等待,见那人越迫越近,一时也看不清楚,只觉他身上似乎累累赘赘,马后也似乎跟着什么东西,到能看清楚样子时,方倒抽一口冷气,心道:“这,这是什么家伙?”

那人骑在马上,身材较云冲波明显为高,戴顶雷石头盔,着金sè胸甲,双臂皆露在外面,却是白的一丝血sè也无,右腰下挂虎皮弓袋、左腰下悬豹皮箭袋,背上一只苍鹰,两翼张开,自肩上挑出,两肩各有兽首血张,右狮左虎,犹在发出着低低咆哮,身后跟着黑乎乎两头东西,竟是两头嘴角尚有血痕的黑熊。

已相距不过数丈,却仍是看不到对方的样子,因为来者就被挡在一张面具之后,面具上以朱白两sè勾勒出怒目獠牙,端能教人望而生畏。

不知道对方来历,但想来是因为自己碰动了那个什么“朵玛”而来,云冲波倒也有些理亏,肚里面盘算一下,觉得似乎还是应该什么“先礼后兵”一下,只是,还未开口,对方却忽然一声低吼--如野兽咆哮般,加速直撞过来,右手中更多了一把无鞘钢刀,状如波浪,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

虽有礼让之心,但对方如此挑畔,云冲波终不能就让他冲过去算了?也是低呼一声,挥刀迎上。

看看二马将错,那人身子一让,左手中忽然多了一面盾牌:似是竹编而成,红若滴血。他动作快极,云冲波竟看不出是怎么擎出来的,倒也不畏,心道:“这虽然不是蹈海,总不至连竹子也劈不开罢?”谁料一刀斩下,只觉那竹盾竟是柔韧之极,居然斩之不开。

云冲波这一刀虽然未发全力,但竟斩不开一面竹盾,那也委实惊人,所喜他现在经验已颇丰富,更兼修习弟子规有成,一击无功,便知不妙,早在马镫上重重一踩,借力跃起:果听扑的一声,座下马已被对手一刀砍断颈子。

那人也没想到云冲波反应这般快法,倒是微微一怔,云冲波更不耽误,半个空翻,已落至那人身后,也不回头,便是双腿齐发,重重踢在那人颈后,只听一声闷哼,已将那苍鹰踢成血肉模糊的一团,那人更被踢得向前一扑,竟自马上摔下。

一招交手,两人均大感意外,那人动作也是极快,方一落地,已反身弹起,落回马上,云冲波此时也已落地,横刀转身,心道:“没什么大不了,落地便不怕他…”盖他实未习马战,因此上虽然落地,反而心安。

面具后,那人目光闪动,左手轻轻提缰,似要上前,忽听一声清叱道:“贼子好胆!”却是女子声音,更有偌大印形自上方径砸下来,那人冷哼一声,右手虚虚一放,哧哧有声,见三道寒光交错飞动,顿时将印形击破,跟着猛一提缰,那马飞也似的去了,转眼已不见踪影。

怔怔抬头,云冲波见上方的山壁上,一名女子临风而立,因远,看不清样子,只依稀见双手似乎结成印形。

“阿弥陀佛…”

长诵佛号,法照合掌道:“…可是‘六贤门者’中的吉祥友上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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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寒冷的高原进入温暖的室内,喝着滚烫的酥油茶,吃着肉干和面制的点心,云冲波感觉自己简直一下从佃农成了地主那么幸福。但同时,他总觉得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刚才,短暂的战斗后,袭击者遁走,四人被吉祥友延入寺中,因为法照的特殊身份,他们得到了相当高规格的款待,由吉祥友亲自坐陪用餐,法照不茹荤腥,另有单独的素斋布上,简单吃了一点后,吉祥友将法照延入静室,留下三人继续在此大快朵颐。

二僧一去,桌上吃相顿时一变,花胜荣自不必说,那杨继之竟也是快手快脚,胡吃海塞,若非云冲波在花胜荣手中“历练已久”,这桌上食物又摆的丰盛,倒还真难说能否吃饱。

看看食物将尽,花胜荣本相渐显,拿起那些雕花jing美的银盘,一边上下端详,一边取出几块软蜡在盘上按来按去,开始取样。看在眼中,云冲波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一边按下盘子,一边向花胜荣指出,这是佛寺,而且是有高手坐镇的佛寺,就算做出假货并成功换掉,只要被发现,也绝对跑不远的。

“你看看人家杨先生,一样是跑江湖的,人家…”

话说到一半,云冲波就哑口无言,因为,在他说话的同时,却看见杨继之正忙着从装油茶的银壶上向下撬一颗绿松石,见云冲波瞧过来,还不忘嘿嘿一笑,一边向花胜荣道:“老花,你那套锉子在不在身上,我这件刃上有点紧,伤着了就可惜了…”

“你们两个都是混蛋!”

重重一拍桌子,把仅剩的一点肉干差点也震到了地上,云冲波却突然想起刚才不对劲的是什么地方。

“这,这儿不是佛寺吗?怎么会请我们吃肉的?”

“哦,这个啊?”

头也不抬,一边从怀里掏出一颗小石头,在上边专心描画,杨继之一边道:“密宗就是这样…据他们说,佛门本来就可以吃肉,只是传入咱们大夏后才开始主张戒荤…”他动作极快,几下已将那石头画到与先前撬下来的绿松石全无两样,又在上面抹了点什么,用力一按,居然又粘回壶上,鼓起腮帮用力吹了几口气,再用手捏时,果然就扯不下来了。花胜荣早转过来,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啧啧称赞道:“又有进步了,比上次在法门寺换金棺时的做工更好了…”

“喂喂,我说,你不是说过他和你不是同行吗?!”

“这个…骗子和小偷本来就不是一行啊?”

不理云冲波和花胜荣对吵,杨继之又竖起一只盘子,边眯着眼仔细察看上面嵌的金丝,边正sè道:“什么小偷,我是佛学研究专家兼文物专家兼专业作家,偶尔收集一点纪念品,那也不是为了卖,是为了保存研究,我的专业素养那可是一流的…”说着摸摸眉毛,又嘀咕道:“不过老花,今儿这事是有点怪的…‘智吉祥友’…那应该是密宗法王座下‘六贤门者’之一,是密宗里面地位仅次于法王的高阶僧人,就算外放主持,也至少要是‘三大寺’那个级别,怎么会跑到觉ri寺这种二流小寺来…”花胜荣翻翻白眼,边掏出根钢针递过去搭着手剔那金丝,边道:“说不定是内哄了,也可是是得罪法王了呗…关我们屁事…”想想又道:“老杨,那尼姑很利害么?跑路的时候会不会有麻烦?”

杨继之手上动作极快,转眼已把金线剔出来一多半,一边从怀里掏出根黄澄澄的丝线,咬在嘴里,边抻边向盘子上压回去,含含混混道:“没事的…那个法照虽然本事不怎么样,不过算起来是净土宗现在最长的长者,地位是很高的,也不比密宗法王差,有他挡着,吉祥友也不好意思把咱们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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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照上人…”

暗黄sè的灯光摇曳不定,扯出长长的影子落在地上,与法照隔着一张长方形的矮桌对坐,吉祥友微微躬身道:“十多年没见,上人也见老了…”

默默颔首,法照叹道:“自当初那魔僧一会后,便再未谋面…上师一向还好么?”

苦苦一笑,吉祥友并未回答这个问题,想一想,道:“请教上人,那三位施主是何来历?”

法照缓缓道:“我也不清楚,但那小伙子人是很正派的…”

他绝口不提花杨两人,吉祥友听在耳中,只是轻轻一笑,又道:“上人今至雪域,实为密宗幸事,法王若知,一定高兴的很…”却又止口不言。法照沉默一时,道:“五月间金州法光寺的事情,上师当有所知吧?”见吉祥友点头,便道:“事发缘头是本出吾宗的百道十方两人拼斗,宏道更因此而失踪…”吉祥友插口道:“唔,宏道大师这件事情我们也有所知的,可有下落了么?”法照摇头道:“没有,半点消息也未有过…”想想又道:“实不相瞒上师,今次法照前来,其实是想通报贵宗另外一件事情。”见吉祥友神sè认真,道:“…为查探那件事情,我曾专门前往法光寺,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宏道的痕迹,却…却感觉到了另外一些东西。”

声音愈缓,他慢慢道:“…似乎,是当年魔僧诛宏的感觉。”

瞳孔收缩,吉祥友道:“魔弥陀…当初,佛尊不是将他完全消灭了么?”

茫然摇头,法照道:“不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有人禀知佛尊了,但没有任何回音…”

想一想又道:“不过据说佛尊已将座前弟子遣出来处理这件事情,而如果属实,已十三年未曾离山的佛尊,也可能会再履红尘。”

已又回复冷静,吉祥友道:“多谢上人专程前来示jing。”

合什一礼,法照道:“上师客气了。”又道:“当年一会,若无那若及语自在两位上师先后舍命重创了那魔僧,咱们怕也不能撑到佛尊相援…”

闻及当年之事,吉祥友嘴角轻轻抽动,点点头,却道:“因果转回,有业终有报…当初那魔僧…嘿…”却不再说下去,只道:“上人夜间,可看清楚那人样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