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着粗气,李仙风抓起身边的白巾,用力的掩住自己的嘴,肩头剧烈的耸动着。
(那怕只是三个月就好,那怕只是一次出手就好,只要向外界表明李家还有一名强大的守护者…)
“爹…”
完全没办法窥透父亲的内心,担忧的少女只能慢慢的为父亲捶打背部,忧心忡忡着,却想不出任何可以开解的说话。
随后,如般的笛音,幽幽的,自夜色当中渗出。
因那声音的优美和缥缈而暂时失神,少女并未注意到李仙风的反应。
猛的捏紧了手中的白巾,李仙风的身子变得僵硬,精于诗书音律的他,只听了短短几个音符,已听出了它的旋律。
江有汜
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
江有沱,之子归,不我过。不我过,其啸也歌。
脸色数变,手上捏的青筋毕现,李仙风铁青着脸,似又看见那骄傲而高洁的青年,一剑斩出,却没有伤着任何自己的同族,只是黯然的将剑弃下,载酒而去。
犹记着,那是一个黄昏,一路烟尘中,隐隐传来着他的醉歌。
不我与,其后也悔!
不我过,其啸也歌!
(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
喘息着,李仙风将身子屈下,黯然中,体内的伤势似又在冲突。
下一刻,他的眼睛,突然放出了兴奋的光!
笛声忽变,高亢入云,声怀悲愤!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这是,黍离,是黍离啊…)
在心中无声的呼喊着,李仙风似又看到那满面桀傲的青年,饱受喝斥,挥曳而去的身影,那曾被视为“狂妄”和“无礼”的身影。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慕仙,是我的错,是我错怪了你,错逼了你啊…)
再没法自制,李仙风将身子屈下,整张脸都埋进两手当中,肆意放纵着自己的感情,任泪水挟着“悔恨”冲刷而下,也不管一侧早已经呆立不知所措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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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高树上,那一身白衣,飘然若仙的剑客长叹一声,执着短笛,默默注视着黑暗中那庞大宅第,不发一言。
(慕先,为什么…)
不远处,带着淡淡的忧伤,那总以七色彩缎装点自己的华贵女子罕见的没有任何装饰,素衣立于中宵。
(明明已经说好再也不管他们的…)
“那件事,老三他是做不到的。”
低沉似非人类,带着奇怪震动的说话音自黑暗中响起,一边还拍着琼飞花的肩头。
“对一个大夏男人来说,家族与姓氏那东西,是从一开始就被烙进了灵魂里面的,无论他承认与否,他都没法放弃,无论那家族是否将他接纳,他都没法让自己真正忘却…”
“‘天下’…”
轻呼着身后男人的代号,琼飞花一句话也没说,无论力量还是智慧,这男人都是他们的首领,可是,这并不代表他就在每个问题上都有足够的发言权。
特别是,具讽刺意义的,这个男人,他和那个正怅然于夜风当中的剑客一样,都是一个自家族当中离开的人。
不,或者更强烈罢,比诸还可以保留下“李”这个姓氏的剑客,连“姓”也都主动抛弃的他,那“离家”的举动,也是个人的主动选择,只不过,关于那一切的细节,便是和他同生共死的“冰火九重”四人也不清楚。
“总之啊…”
声音中带着强烈的意志,使琼飞花不由得扭过头去看他,却只看见弯曲得极为尖刻的嘴角,和散发着丝丝“阴气”的锐利眼神。
“‘亲情’这东西,便和’爱情’一样,会使男人做出自己明知道不对的事情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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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仙风苦恼于李家的未来时,在帝京西部,一处规模略小于李家,但也是广大豪阔的宅第当中,同样无眠的主人,正负着手,默默的沐浴于月光之下。
(下一步,该当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