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两家商铺,就算都烧光也损失不大,管家真正想要汇报并得到指示的,是司马家是否要如以往般放粮安民。
“久字号的两家米行损失最重,储米几乎全被烧光了,虽然他们也没多少现货,但现在大家本来就紧张的很,因为这,一下又把米价推高了将近一成。“
身为本地最大的富商,司马家所能动员的人力物力,还在很多人的想象之外,以往,每逢chn荒时节或是遇上灾害时,他们也时常释粮舍药,在历代司马家家主的训言中,这实在是“最划算”的一种买卖。在目前的情况来说,司马家甚至没必要放粮,只要自库中提取一部分存粮,平价投入市场,自然就能够平抑这次的恐慌。
“事件的起因,是官府缉拿太平道吗?”
据说,是因为城北永义里一带被人举报有太平道的信徒,不甚重视的官府,派出数名差役前去查问,结果却遇到意料之外的激烈反抗。
“不给活路的话,就一起死吧!”
三名差役被打死两名,余下一名跑掉,并招来了真正坚强的战力,一番围剿之下,这些道徒们果然不是职业军人的对手,但两眼赤红,高呼神祇之名的他们,在反抗以及逃窜的过程中,也造成了很大的混乱,被烧毁的商铺有半条街,近十家之多。
“……但是,太平道的人,好象不该是这种风格吧?”
提出疑问,并得到苦笑着的回答,确实不是。
“那些人是一贯道的信众,为首的道首只是一个骗子,绝没有想要造反的胆sè。至于附从的人,更都是愚夫愚妇,不过y求些世今世康响,来生富贵,并没什么大志。”
严格来说,这也算是“官逼民反”,值此稳定压倒一切的时世,更是足以招来严厉处罚的错误,所以,理所当然的,把握着话语权的官府们将错就错,诬指这些人本就是“太平乱匪”,更一不作二不休,将他们的亲人朋友也都缉考锻炼,务求“真凭实据”。
“总之,这些糊涂官子,肚里本来就草包的很,再遇上这样事情,大概也只能这样处置了。”
口气不敬的很,司马家每年在官府使钱,多时甚至有百十万钱,七成以上都是经这管家手里使出去的,因此上,他看待这些官员,向来就很少一般百姓的敬畏。
“可是……是谁举报的呢?”
蹙着眉,司马清发出疑问。按照管家的回复,这是一份匿名举报,现在官府还不清楚来源,以情理计,应该只是那个信徒得罪了人,大概也只是想象小小添些麻烦,现在看到闹出这样的乱子,自然是不敢出面的。
到最后,司马清并没作出决策,不置可否的,让管家退下。
“丫头,为什么要阻止我呢?”
本想依惯例作出安绥地方的努力,却被小音轻拉着衣角阻止,至于理由……
“因为……我害怕。”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真正的兵法,应该就是这样。”
起初也只是觉得是“适逢其会”,但细细用心,小音却突然感到心悸。
“你怀疑……?”
不是怀疑,而是认定,结合过往的一些事情,小音已认定,在背后cāo作这起风波的,应该仍是那yin骛老者端木,至于目的,则是为了进一步污化太平道的名声,并破坏掉锦官城中正常的人生秩序,进一步催化居民们对太平道的怨恨。
“所以,干娘,我不赞成咱们出手平复秩序……不管怎样,我都不想挡在那个人的路上。”
怔忡一时,司马清摇着头,提出疑问。
“不可能的……那些官员的确糊涂没用,但在这里积年为官,这么久下来,身边府中,那个不是咱们的人,不管那老头多厉害,要不让诸大世家知道,控制地方官员行事,都不可能作到。”
“但是……那些官员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是在被人控制。”
相信端木所作的,不过是寄了一封信,但在这封信之外,却必须还有对人xing极为深刻的洞察,和对当前局势的jing准把握。
“兵法上说,围师必阙。给人以选择的空间,却实际上知道对方只有一条路走,并因之而作出甚细的布置。如果这是偶然,那很不幸,但如果这是人力安排……那么,就太可怕。”
犹豫一下,司马清仍是摇头,尽管见多识广,她却不相信,有人可以这样jing确的“认识”和“cāo作”人心。但小音已坚定了自己的判断,更带着踯躅的神sè,细细斟酌,寻找合适的表达语句。
“干娘……我的感觉,这次的危机,并非针对我们,但,这却可能是一个我们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危机,就算只是波及,恐怕,也会让我们付出很大代价。”
用非常委婉的语句,小音告诉司马清,基于这种不安,她希望对端木作出尽可能多的了解。
“可能会很痛苦,但……”
“丫头,你……想对我用‘水月洞天’?”
小东湖。
已是夕阳,禅智寺后山脚下的这口小湖也被斜斜的ri光染出了些些昏黄,波浪偶然一翻,粼光闪烁,如无数黄土播洒碧波当中,居然似有几分落寞。百步之外,山上松竹交错,被风吹得娑娑作响。
湖畔,圆形的石桌周围,放着四只鼓形的石凳,桌面上粗刻出楚河汉界,还居然摆了半副残棋,一般也是石质,也不知是谁忘下的。
苍白着脸,弃命卒坐在西向的石凳上,面朝湖水,却视而不见,只以一种木然的神情,逐只抚摸着这些刻工粗砺的棋子,里面眼光一闪,却又凌厉如刀。
“在下棋?”
忽地流出黯然的神情,却一闭目便已挤尽,待帝象先自他背后绕过,在南向石凳上坐下时,弃命卒的面部,已又是如石刻般的苍白而麻木。
“我是棋子……不是下棋的人。”
一滞,帝象先也不斟酌,便道:“当初,在瓜都,你其实有两条路走。”
木然看着他,弃命卒道:“我知道,但老大希望我跟你。”
“他让你跟我,而不是跟上云台……因为,他相信,我……”
指着自己的鼻子,帝象先慢慢道:
“我,可以让你作回人。”
“作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