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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同仲达始终未有完全信任过段法旷一样,段法旷也始终对那位已逾百岁的老监保持着极大的警惕与恶意。
在与这自称“段继祖”的段家后人的第一次交流中,段法旷就明确的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而也正是通过两人的商议,才有了昨日的种种变动。
“但我确实没有想到,你居然真能做到这个地步。”
当感觉到周遭投来的目光越来越多且含着恶意时,段法旷已在警惕。接到邀请要出外演奏时,他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的这个“贤侄”,而对方也果然没有让段法旷失望,只用一套粗制滥造到了极点的衣服,就使他平安过关。
“不过,我想我终究还是要死的,仲达的这个计划中,不需要一个活下来的段家余孽,我死没关系,但有的事情,必须有人接着做下去……所以,我现在要交托……”
“等等,三叔。”
毫无礼貌的叫停了段法旷这近乎“托孤”的讲诉,来人无声的笑着,散发出浓烈若实质的恶意。
“三叔啊,有必要吗?”
“小心翼翼的在仲达的鼻子下面苟活了这么久,已经使你的自欺欺人发展到了连你自己都深信不疑的地步了么?”
“……你说什么?”
骤然尖锐的语音,完全没有对黑暗中的男人造成影响,依旧是用那种似乎带着嘲弄的声音,他道:“我说什么?你该最明白不过啊?”
“别再假装自己是忍辱负重潜身敌营了……也别再假装自己是热爱音乐放弃责任了,三叔。”
“你只是一个懦夫而已。”
“你的确不怕死,但你害怕失败。”
“你宁可被说成是叛徒,也不愿被人说是无能。”
“因为害怕失败,因为害怕无意义的失败,于是放弃了自己的责任,忘掉了父祖的仇恨,假装自己是沉浸于一些更单纯更神圣更美妙的事情当中。”
“但说到底,三叔,你只是一个胆怯的懦夫罢了。”
“和我一样,三叔,你只是一个胆怯到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责任,闭上眼晴,逃避在外的懦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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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花胜荣咆哮愤怒时,云冲波正站在白虎观前。
昨夜,子羽发出的邀请其实只是一个地名,而之后,云冲波并没有立刻赴约,而是返回反真楼,坐在远方,默默注视。
…所以,他看到了很多东西。
天亮之后,他在城里转了半天,先打听出白虎观的所在,然后围着白虎观走了两圈,最后,坐在白虎观对面的小店里,撕了一碗羊肉泡馍,直吃到一头大汗,才心满意足的踱过来,举手去敲白虎观的门。
应声而启。
神色阴骛的老人,站在门内,态度还算友好,但使用的礼节却让云冲波感到相当刺眼。
“话说,要是我早上刚看完的书没错的话,这应该是迎接皇子、亲王什么的礼节吧?”
“难道不对吗?”
以一种“这种问题我都不屑和你辩论”的语气,老人一语揭过云冲波的质疑,开始自我介绍。
“在下子夏,不死者,久侯了。”
听到“子夏”之名,云冲波也不由得端正了几分神色,庄庄重重的拱着手,边说着久仰边还了礼。
今天的云冲波,早已不复当年对儒门“古名”制度的茫然无知,经过前后两次的恶补,特别是对儒门相关东西的专门了解,他现在只要听到对方的古名,就大致能够知道对方在儒门中的地位与分工。
子夏,与子渊、子贡、子路、子我……等名字一样,是儒门最高等级的古名,名列十哲,初代子夏更被认为是后世“法家”的初祖,也正是因此,儒门中历代子夏的分工多是侧身于子贡之后。在云冲波看到的资料中,当代子夏是与老文王同一时代的宿老,参加过多次对太平道的镇压,目前的分工,是协助子贡处理绝大多数日常工作,也是儒门中除子贡以外,对“黑暗儒者”们有最大影响力的一员。而换一种方式说,子贡虽然身为儒门副帅,但绝大多数日常事务,却根本不会也没必要被呈到他的面前,而是由子夏等人分而理之。纯以实权而言,当代子夏在儒门当中列在前三,稳居颜回之前。
“今日帝京,风云激荡。”
完全没有迂回进入话题的意思,子夏开门见山,说出了自己邀请云冲波的目的。
儒门大举入京,是为了协助内宫稳定局势,防止出现完全失控的灾难,但云冲波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贪狼、九天两位,早已离去,而不死者入京至今,也未曾与太平道在京中的势力作任何接触。”
听到这里,云冲波只能苦笑:至今仍然潜伏京中的教徒,那都是最高等级的机密,也是最忠诚最有能的一部分,但显然,至少对儒门来说,这些人……并非全然的“秘密”。
“也正是因此,才让在下下决心与不死者沟通。”
多个势力的多番考察,都确定了云冲波的确没有统领大批太平道众入京,独处京华,却安之若素。对大多数人来说,这是可异又可怪的事情,对与帝姓关系最为密切的人来说,这是让他们心生狐疑却又没法开口讨论的事情,而对子夏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情”。
…对儒门来说,任何显示云冲波与太平道保持距离的事情,都是“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