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昭没想到,她刚把东西挂上二手交易平台,便收到了几条私聊消息。买家十分爽快,只简单询问了她多久可以发货,便没有再在价格上多作纠缠,直接拍板买下。
温昭没有拖延的习惯,干脆立即预约了上门取件。
储物间角落里的垃圾袋没过多久便空了一小半,就像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那些生了根的隐秘情绪,一点一点被她亲手连根拔起,清理出去。
第二天,温昭起了个大早,认认真真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开车去画廊。
画展开幕式在上午十点半,温昭到的时候,场地里只有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准备和灯光调试,见她出现,纷纷抬头跟她打招呼。
温昭微笑点头示意,视线在场馆内一扫,一眼便望见最正中高高悬挂的那副画。
白衣男人侧脸线条分明凌厉,黑色碎发随意坠落眉间,在被口罩遮蔽了大半的面容上,那双弧度优美风流的眉眼浓郁迷人,令人见之难忘。
时隔不到一周再次看到这幅画,温昭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心境有些微妙地变了。
不是没有感觉,再次看到这副画,她的心底依旧条件反射般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那些怀念和无法言说的爱恋在她笔尖融化,融进每个状似无意的线条和色块。
可她心里就是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该尝试着向前走了。
分明是为了倾诉她秘而不宣爱恋而策办的画展,如今却阴差阳错成了她对曾经说出的第一句道别。
温昭静静地望着那幅画,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男声,将她的意识召回,温昭回过头,正望见几名身着顺丰制服的男人将几份花篮摆在门口,为首的一人看见她:“请问是温昭小姐吗?”
温昭迎上前:“是我。”
一张快递单被递过来,男人拿笔点了点签收人那一栏,把笔也递给她:“麻烦签收一下。”
有人知道她策展,特意送花给她?
温昭心念微动,隐隐有了猜测。她不着痕迹地扫一眼寄件人,不出所料,“温韵”两个宋体印刷字明晃晃地挂在上面。
温昭鼻子有点酸,她眨了眨眼,将莫名的酸意压下去,垂眸飞快地在签收人那一栏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次温韵回国,她们只见了那算不上愉快的一面。
她没有告知温韵个展的事,温韵却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消息,照顾着她仅剩的自尊心,体贴地没有露面,却送来了她的心意。
温昭在圈内并不高调,但由于是齐致远的关门弟子,实际上她的名气并不算小。听闻她要开办个人画展,从九点开始,便有人陆陆续续赶来,其中不乏一些齐致远交好的大咖。
温昭调整好心绪,微笑着站在门边迎客,远远便望见齐致远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
齐致远今年已经将近八十岁高龄,他性情淡薄,早已辞去中央美院教授的职务,平日里深居浅出,温昭担心打扰他,便只是通知了他画展的事,却没有邀请他来。
温昭有些意外:“老师?您怎么来了。”
齐致远穿着一身丝绸唐装,衣摆上绣着水墨仙鹤,他瞥了温昭一眼,哼了下:“你的画展,我怎么会不来?多少年了,我还以为你心思彻底跟着男人跑了,没想到还有迷途知返的这一天。”
顿了顿,他从兜里掏出一张对半折的纸,在温昭眼前晃了晃,“我齐致远的徒弟,开个画展却没有人致辞,你不嫌丢人,我可丢不起这张老脸。”
他语气凶巴巴的,可每字每句皆是为她考虑。温昭动了动唇,许多话在嘴边绕,临了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主动扶着齐致远的手臂带他去休息室,轻声道:“谢谢您。”
很快开幕式便开始了,有近些年来半隐退的齐致远出山坐镇,画展气氛热烈得远超温昭预期。
她顺带在齐致远的引荐下又和几位行业大牛互换了联系方式,刚得到些空闲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冷冽男声落在耳边。
“你的画很美。”
温昭循声望去,傅斯然穿着一件银灰色的衬衫,黑色西装裤,衬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小臂,肌肉线条流畅。他正抬眸望着身侧墙面上的画作,感受到她的视线,转身向她的方向走来。
温昭没想到傅斯然真的会来,而且来得这么准时。
她还没开口,傅斯然的视线便掠过她,投向她身后的画作。
他眼神停顿片刻,神色看不出喜怒,语气淡淡的:“这是你的男朋友?”
温昭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随意站着的位置恰好又在那副画旁边。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半晌,才轻轻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是……喜欢的人。”
曾经最喜欢的人。
正午的阳光穿过宽阔的落地窗,如流水般肆无忌惮地倾泻入室内,将整个办公室映得通透明亮。
这里是沈氏财团的顶层,是整个桦城最高的地方,四周没有遮挡,随意远眺便能望见远处的浔江,云层浮动,被日光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沈烨从会议室出来,一手扯开颈间的领带解开两粒扣子,便一脸倦意地背靠沙发,指尖习惯性夹着一根烟点燃,却没有立刻递到唇边。
他眉眼懒散,一言不发地盯着袅袅升腾的烟雾,下意识瞥了一眼随意扔在茶几上的手机。
礼物送了过去,温昭却没有给他发消息。
沈烨的视线只停顿了片刻,便不甚在意的挪开。他不过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毕竟温昭的性格他了解,遇到这种事,理应给他一句收到东西的反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石沉大海般毫无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