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对勾心斗角并不感兴趣,只想安心画画。
温昭懒得理会应尽的挑衅,面上露出一抹得体礼貌的微笑:“我朋友还在等我,就先走一步了。”说罢便不等他反应,转身离开。
她声线温软,语调却蕴着一股子清冷,落在人耳中,像钩子一般勾人。
应尽望着她的背影,不屑地冷笑了一下。
不过是个关系户,还真摆起清高画家的架子来了。
应尽看了温昭初赛的作品,虽然的确另辟蹊径,意境丰沛,可他不认为自己的画比她差。如果她不是靠走后门硬生生抬高分数,又怎么可能压他一头?
温昭是谁,在此之前他甚至听都没听说过。
温昭没理会黏在背后的冷郁目光,她走近汤希月三人落座,与他们随意闲聊两句,比赛便正式开始了。
这一次复赛的主题被公布在大屏幕上,依旧是简单的两个字,“午后”。
这是一个很普遍的主题,每个人都对此有话可说,可它却也很宽泛,想画出好作品,依旧需要动一番心思。
温昭感觉身侧已经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地动了笔,或许是觉得主题比想象中简单,面上带着隐约窃喜的笑意。
她安静地坐在原处,一时间没有动作。
温昭回想起她发烧时朦胧间做过的那个梦。
午休时教室里空无一人,整整齐齐排列的课桌上堆叠着大大小小的习题册,窗柩阻隔光线,在桌面上拓下深深浅浅的阴翳。窗户开着,午后却无风,窗帘间或被掠过的微风掀起,在空荡的走廊里浮掠翩跹。
那是温昭十年前,每天中午都会见到的景象。
华英高中距离市区比较远,许多住在市区里的学生为了及时赶上下午的课程,中午都是不离校的,大多都是在学校食堂吃完饭之后,便三三两两去花园或者天台聊天。
温家其实距离华英高中不算太远,开车往返只需要四十分钟,但温昭懒得来回折腾,便主动留在学校。但温韵和孟颐然都有午休的习惯,最多陪她在食堂吃完午饭就得回家睡觉。
沈家和华英高中距离就更近了,沈渡原本不会留校,但与温昭熟络起来之后,发现她中午吃完饭后喜欢在教室自习,便主动留在学校和她一起。
不过,沈渡从来不会跟温昭一起吃午餐,每天都在她回到教室拿出耳机戴好之后,才拎着几本书拉开她旁边的凳子坐下。
华英高中的午休时间有两个小时,温昭通常会花半小时吃饭,一小时自习,最后半小时戴着耳机趴在桌面上小憩一会。
每每她收拾习题册准备睡觉,沈渡便会自觉起身告辞。
耳机里放着音乐,鼓点一下一下地敲响,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般朦胧。
在温昭半梦半醒之间,她似乎感受到一阵气流,眼睑通透的光被遮挡,视野暗下来。
有人俯身靠近她,身上带着好闻的洗衣粉清香,动作间是少年人特有的干净潇洒。
他似乎伸手触碰了她摆在桌上的随身听,下一秒,耳中跃动的节奏戛然而止。
耳畔归于一片寂静,而她也更清晰地听见那人靠近时衣衫摩挲的细微声响,还有他温热手腕间有力的脉搏。
然后,她的耳机被人轻柔地摘下,动作间,她耳廓不可避免地触到柔软温热的指腹,一触即离。
温昭想睁开眼睛,然而身体却不听使唤,任她如何使尽全身力气,也只浅浅撩起眼睑一条缝隙。
窗外的日光大盛,将她的视线映得发白,窗帘微微起伏着,她只能望见一个模糊的剪影,然后就支持不住地再次睡了过去。
直到刺耳的铃声将她从昏沉的意识中拽回来,温昭才像是惊醒一般坐起身。
已经是上课时间,原本空旷的教室里早已坐满了人,正凑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聊天。温昭的动作幅度很大,周围人不自觉停下闲谈看她一眼,再或讥诮或困惑地挪开视线。
温昭却没有理会那么多,她的目光怔怔落在桌角的随身听上。
随身听已经被人体贴地关闭电源,原本戴在她耳朵上的耳机也被摘下来,耳机线被理顺团成一个圆。
她曾经困惑过,不过最终,还是将这个全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的秘密小心地藏起。
她把这一切,都当作是属于沈渡的温柔。
自那以后,温昭便默契地不再提起这件事,每日午休时,她目送沈渡离开,再在浅眠时感受他不想被她察觉的靠近。
她再也没有试图睁开眼看他,她担心那会吓走他。
但那三年的午后,空气都是浅粉色的。
……
场中有赛事工作人员,他一早便知道温昭是初赛第一名,在场中随意走了走之后,便主动不着痕迹地绕到她身边,想要看看她复赛时会画出怎样的作品。
他却没想到,他在她身边转悠了将近半个小时,隔壁画的雏形都快出来了,温昭却始终没动笔。
就在他有些失望不耐时,温昭终于动了。
她穿着简单的方领正肩短t,浅蓝色牛仔裤,一头乌浓的长发被随意卡在脑后,只有零星几率碎发不听话地坠在她脸侧,看上去随性又清丽。
她神情专注,落笔丝毫没有犹豫,一气呵成。
工作人员盯着她莹白修长的手,看着她的动作,不知不觉间入了迷,直到那浓烈鲜明的色彩跃然纸上,他才缓缓回过神来,惊愕地睁大双眼。
这……画的也太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