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好裤子之后,温昭还是不想回教室上课。
温韵虽然放心不下她,可温昭还是不想耽误她学习,强行让她回了教室。温昭拿着那件换下来的球衣,漫无目的地在学校里瞎逛,不知不觉又走回了与沈渡初遇的花园。
球衣是纯白色的,刚才围在她腰间,沾染了淡淡的猩红色,像是宣纸上泼墨晕染上的一滴绛红。
温昭坐在长椅上,盯着那一片深深浅浅的暧昧痕迹,哪怕知道那并不是真的,脸色依旧控制不住腾地红了。
温昭直接在那个位置坐到了放学。
她心中含着隐秘的期待,希望在这似曾相识的境遇下遇见似曾相识的人,她想单独对他说一声谢谢,告诉他其实她从来不爱吃薄荷糖,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枚薄荷糖她觉得格外甜。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般在天幕中挥洒,倦鸟三三两两掠过天际,隐没在不远处沉暗得发黑的林间。
温昭大概明白,今天她等不到沈渡了。她缓慢地起身,略有些失望地抿紧了唇角,转身往教室走。
她离开得太匆忙,书包还没有收拾好,不得不重新回去把今天要做的习题册拿走。
教学楼里已经走空了,寂静的走廊映着夕阳,拖拽出狭长的阴翳,温昭走到门边,咬着唇推开门。
教室里空无一人。
她心底长长松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冲进教室,一秒也不想多待,仿佛多待一秒,她就会被迫再次拖回刚才的噩梦之中,在无数人的冷眼的恶意讥嘲之中受尽羞辱。
然而当她走到自己的座位边,温昭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与她想象中的凌乱狼藉不同,她的座位整洁干净得不可思议。书本和习题册被人规整地理好放在桌洞里,书包挂在椅背上,而那些恶鬼般张牙舞爪的刻字则神奇地消失无踪。
温昭愣住了,但随即她便反应过来,刻字不可能消失,她的桌子被人更换过。
她足足怔愣了有一分钟,心底里升腾起一个不敢细想,却无端令她心口发甜的猜测。温昭拔腿跑出教室冲进隔壁班,跑向找到最后一排最靠里的位置。
她留意过,那是沈渡的位置。
温昭心跳如擂鼓,不只是因为剧烈运动过,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她小心翼翼地垂下眼,随即飞快地闭紧眼睛,心里又是期待又是害怕,一时间竟然不敢向下看。
半晌,少女慢慢地睁开眼。
入目的课桌干干净净,属于沈渡的课本略有些凌乱地塞在桌洞里,并没有她想象中的画面。
温昭困惑地蹙眉。
如果不是沈渡,那又会是谁?放学铃声响起来没过十分钟,温韵作为女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两个班级之间挪动两套课桌椅。
温昭拿出书包,用心地将球衣叠好放进去,决定今晚洗干净第二天还回去的时候,亲口找沈渡问一问。
抱着这样的愿望,温昭第一次感觉难捱的上课时光变得带上了些许愉悦,她耐心地等到放学,才迅速地走出教室,在隔壁班后门向内看。
与身边慌忙收拾书包想要第一个冲出教室门的同学不同,沈渡正垂着眸做题,他右手捏着一支钢笔,一笔一划地认真在草稿纸上演算,侧脸看上去认真又迷人。
温昭没有打扰他,直到他在习题本上写下最后一个字,才轻声喊了声:“沈渡!”
嘈杂的教室里,少女含着羞涩的轻柔嗓音几乎瞬间便湮没在喧哗之中,沈渡却倏地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
看清她的瞬间,少年清冷的眉眼柔和了一瞬,干脆直接起身朝她走过来:“你没事吧?”
温昭摇摇头,低头从书包里取出已经洗干净的球衣递给他:“我没事了,今天是来把它还给你的。”顿了顿,她眸底含着羞怯的笑意,正色道,“沈渡,谢谢你的球衣。”
“这个啊。”沈渡慢了半拍才伸手接过,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道,“总之,你没事就好。”
温昭没有注意到沈渡短暂的沉默,她心底默默给自己打气,主动开口:“还有一件事,我的桌子……被人更换过了,是你做的吗?”她最后几个字说得含混又小声,尾音散在空气里。
沈渡眉头微沉:“嗯?”
温昭静了静,冲他笑笑:“没什么。我是想问,如果要换一张课桌的话,应该去哪里找比较好?”
沈渡明白过来,微抬起手臂,修长的指尖虚点了下天花板:“五楼有不少空教室,可以随意挑。”
原来是这样。
温昭再次冲他道谢,垂眸掩下心底愈发浓郁的甜意,转身时唇角忍不住上扬。
温昭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画布已经被她不知不觉地填满。
深紫至玫粉的渐变晕染下,天空在教室的玻璃窗中映着少女微红的脸,课桌整齐地排列着向前延伸,像是通向少女心底最羞于启齿的那些甜腻的心事。
温昭神情复杂地看着这副作品,许久未动的心底情绪翻涌,掀起惊涛骇浪。她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洗手,想了想,还是决定去医院复诊。
过不了多久就是她的个人画展,她的身体不能在这种时候出问题,如果需要的话,可以再输液几天稳固病情。
先前傅斯然顺路送她的那次,检查时医生顺便给了她一本病例,温昭盯着那鬼画符一般难认的字体,一时间有些不确定医生之间是否有特殊的辨认技巧。
保险起见,她还是决定再次前往桦城第四军区医院。
横竖傅斯然是神经外科主任医师,平时应该很少有空去急诊区,她应该碰不到他。
经过昨天那件事,再加上傅斯然和沈渡莫名的相似,温昭觉得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