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阿爹瞪着她,被她的“不孝之言”吓得面色扭曲,哆嗦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娘亲有些着急地拽了拽云锦红的袖子:“锦红啊,你在说什么糊话,和离哪里有你说得如此简单?再说你怎么能嫁给一个死人呢!快些把话收回来吧!”
但云锦红依旧定定地站在那里,冷峻的一双眸子看着云阿爹,等着他回答。
云阿爹听到她自愿要嫁过去,先是极度欣喜的表情,后来听到她又要讨五十两银子,眉头又皱了起来。
云阿爹搓了搓沾满污泥的手,眼轱辘有些算计地转了转,然后才说:“我的乖女儿,瞧你这说许多胡话,你当和离娶亲是戏本里过家家呢?再说,咱家穷得连洗脚布都买不起,我如何给你凑五十两银子做嫁妆呢?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云锦红咧嘴一笑:“阿爹怎的如此忘事,你要是把我卖了,可不能换到一百两银子么?”
云阿爹脸色一黑,一瞬有些装不下去,他憋着脸呸了几声:“什么卖不卖的,是嫁,我想把你嫁个好去处,你倒还怨起我来,凭没良心!”
云锦红倒也懒得与他理论是谁没良。她站着,拨弄着手里的碎片,也不看他一眼,只问:“答应,或是不答应?”
云阿爹瞧她当真如此绝情,不由急得跺脚,哎哟着拉住她:“祖宗,观音菩萨,切莫轻生!你给我几天时间考虑考虑罢!”
说罢,云阿爹转身就去拉住媒婆,央求她再与十天时间商议。
媒婆大抵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也没太意外,只是嘱咐云阿爹“好好教导女儿”之类云云,随后便捏着兰花指走了。
云锦红一笑,早算到云阿爹会如此拖延时间,吝啬如他,是决计不可能轻易答应她的条件的。
不过也好,这拖延的十天,倒也方便她重新适应身份,做些她想做的事。
她微微一笑,垂下眸子,又是一副病弱淡薄的模样。
李氏揉了揉衣角,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云锦红,悄悄地挥手催促她赶紧逃跑。
云锦红摇摇头,拒绝了娘亲的提议,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闺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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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午后,云锦红站在桌角旁边,支起杂木小窗,远眺过去,窗外山川寂寥,层层田垄上青黄交接。
上辈子这个年份,云锦红遇到那混账的时候,那混帐还不是长安首富,不过是个有田的小地主罢了。那混账是怎么样一步一步的变成朝内首富的呢?
云锦红眼眸讽刺。
只因为四年后,国内将迎来一场大灾荒,与此同时又遇上边疆打仗缺粮。到那时候,粮价飞涨,民生凋敝——那混账,是发了国难财。
云锦红知道就在这未来两年之内,在秦州内会出现第一个发家的好时机。
这年头米面营生最是赚钱,若是能借机建起一个粮米铺子来,到那时便能吃穿不愁了。
开粮铺首先便是要种作物,嫁与孟家后田地肯定是有几亩的,她还需要再买一些农具才行。而在此之前,她必须得攒到一笔可以安生立命的本钱。
只消有了银子,李氏便能知道跟着云锦红有好日子过,到那时无论发生何事,李氏都能坦坦荡荡的与她一起走。
只是,她如今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仅仅十天之内,她要如何攒到银子呢?
小屋内靠着窗户的木桌上,有一盆用黄泥陶罐养着的雨薇花,云锦红一边低头思索着,一边修剪着雨薇花的枝桠。
雨薇花枝干多荆棘,云锦红专心沉思着,没有太仔细手下,一不留神,食指尖被雨薇花枝桠划破一道小口,血液滴落在手腕上的白玉手镯上。
云锦红正准备将那血滴抹去,却看见血滴兀然向手镯中浸去,不一会儿的功夫白玉的镯子上竟然笼罩了一层胭脂色。
云锦红只感觉眼前一白,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景象竟像是误入幻境一般迷离神奇。
只见前方哪里还有窗沿小村,她目之所见竟是一片红枫树林,林子旁边一道清透的瀑布从天而降,仿若银河倾泄一般璀璨。
那瀑布击打在岩石层上,流淌下来的瀑布形成一弯清泉,泉水清凉袭人,水面弯弯绕绕向更前方延展而去。
几只捕食的鱼鹰被来人的脚步惊得啾鸣,展翅穿过水雾向天空飞去,划过一道黑白相间的长线。
清风和鸣,红枫树叶飒飒作响,这面前的世界天蓝得不像话,水雾腾在空中,缓缓显出一道五彩的虹光。
这地方如此美好,便像是诗中所讲的桃花源一般。
云锦红眨眨眼,伸出手碰了碰从天空中飘落的枫叶,指尖刚刚触碰到枫叶边缘,忽然之间又是一道白光闪过。
云锦红再睁眼时,面前还是她的闺房,还是那扇窗户。
刚刚她看见的,是错觉吗?
云锦红愣神站着,看了看腕上的镯子——镯子依旧是一层浅淡的胭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