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十七年夏末,上与月贵妃游园,尚书夫人拦御驾,告上之女,岚谋害之罪,上大怒,亲查此事”——《大夏皇帝起居录?宫廷篇》。
……
今日没有往日的炎热,皇帝本想趁着天色不错出来走走。夏末,各类繁花开到荼蘼,皇帝走在御花园中,被国事叨扰的心情舒畅了几分,还没走几段路,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冤破坏了所有兴致。
皇帝端坐亭中,听得始末,顿时沉下脸,挥手示意身边高公公,“将人都带上来。”
高公公略微迟疑,“皇上,五公主到现在都还不能下地。”
皇帝看了他一眼,“不能走?那就将她给朕抬到御花园来!”
“是。”高公公见皇帝发怒顿时一惊,连忙低头道。
月贵妃坐在皇帝身边,小声劝道,“皇上,切勿动怒,龙体要紧。”
皇帝看了亭外跪着的尚书夫人一眼,神色不愉,可尚书夫人挺直了脊背,脸上虽泪流满面,却依旧不忘求道,“皇上,请另外派遣御医给小儿诊治,如今恒儿吐血昏迷,生死不知,还望皇上恩准。”
不过片刻,停在外面的尚书府侍卫就将昏迷的夏恒给带了进来,皇帝走出亭子,就见夏恒一张脸惨白,与那祭奠的纸人相差不多,嘴角还带着黑色的血迹,胸膛轻微起伏,若不仔细看去,肯定以为他已经死去。
“竟然如此严重?”皇帝皱起眉头,“还不去请太医?!”
旁边的小太监赶忙跑了出去。
正当此时,一顶鸾轿被侍卫们抬了过来,平时挂起的帷统统放下,轻薄的面料能看清趴在鸾轿上的身影。
“咚!”一声闷响,鸾轿放下,带起阵阵尘埃,旁边的侍女侍卫微微行礼,随后才听到轿中传来清晰嗓音。
“儿臣给父皇。”随后,她顿了顿,遗憾道,“儿臣行动不便,不能给父皇行礼,还望父皇恕罪。”
“免了。”皇帝挥挥手,随后双手撑在自己大腿上,问道,“云岚,夏恒小子吃了你开的药,如今竟然吐血昏迷,这是怎么回事?”
裴云岚一惊,虽然没看清她的神情,但透过那帷幔能见到她瞬间撑起却又因为疼痛倒下的身体,还伴着低低的痛呼声。
“父皇,儿臣给夏恒开的药绝对没有问题,这一点可以请各位御医查验。”随之而来的声音略微颤抖,像是因为身上的疼痛,又容易联想到是因为她被误会,“况且,儿臣若真的想要害夏恒,就不会在之前他性命垂危的时候救他一命,儿臣何苦如此大费周章?”
皇帝轻皱起眉头,“你的意思是有人陷害于你?”
“呵。”裴云岚轻笑一声,像是自嘲,“父皇,这段时间儿臣遇到的事情可还少?随随便便一个宫女都能诬陷儿臣,一个臣子便能买凶伏击儿臣,如今,再多一个黑手陷害儿臣有何奇怪?!儿臣不知道到底做错了什么,会让这些人如此苦苦相逼,还请父皇还儿臣一个清白。”
皇帝看向鸾轿,听得那声音中的苦涩,轻敲了敲石桌,眼里满是沉思,半晌,冲高公公怒道,“人呢?御医呢?磨磨蹭蹭地都在做什么呢?!!”
高公公赶忙弯腰,轻声道,“老奴再让人去催催。”
“还不快去!给朕将太医院所有太医都叫来!”皇帝拍了石桌一下,“不把事情查清楚,朕决不罢休!!”
“是。”高公公应道,还没等他吩咐下去,一大批御医已经奔跑而来,高公公看着他们衣冠不整,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都怕一个不注意就晕倒几个。
“臣见过皇上,贵妃娘娘,五公主。”一群御医连整理的时间都没有,赶忙弯腰行礼。
“行了,都赶紧起来,快看看夏少爷是怎么回事?!”皇帝不耐烦地摆手。
御医们纷纷站起来,有查看夏恒状况的,有捧着木瞳给出的方子仔细研究的,一大群御医叽叽咕咕,就像是一群鸭子在耳边嘎嘎直叫,让人听了心烦不已。
皇帝揉了揉眉头,显得有些疲惫,月贵妃赶忙让人奉上了提神的清茶,让皇帝欣慰地拍拍她的手,却不曾注意到,御医中一人飞快地扫过亭中,又火速收回眼的小动作。
“陈御医,你年少有为,又师出名门,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御医甲将手中的方子递给陈涵煦,问道。
陈涵煦掩藏住眼里的黯淡,接过方子后仔细地看了看,轻声道,“师出名门算不上,您太高看在下了,在下才疏学浅,比不上各位前辈,只能说说在下浅薄的想法,这方子没有问题。”
旁边的御医也赞同地点点头,甚至不少盯着停在一边的鸾轿,面露赞扬之色,“公主能写出这样一张方子确实着实令人震惊。”
最初亲眼看见裴云岚写下方子的御医毫不犹豫地做出判断,他着实不信,一手银针出神入化之人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讨论这么久,你们可有结果了?”皇帝歇了一会儿,沉声问道。
先前还热火朝天的气氛一下子冷凝下来,太医院院使走上前,道,“皇上,老臣认为这方子不仅没有问题,而且正好能医治夏少爷。”
“哦?”皇帝神色变得奇怪,“那为何夏恒会变成今天这模样?!”
“这……”院使顿时迟疑了,猛地跪下道,“老臣还没查清夏公子变成这样的原因,但想出了缓解的方法,请皇上再给老臣一段时间。”
皇帝皱皱眉头,“当务之急是赶快救人。”
“谢皇上。”院使擦擦额角汗水,赶忙吩咐人去准备救治的药物,不多时,一碗黑漆漆的药就被端了上来,一直守在夏恒身边的木瞳顿时眉头一跳,上前一步,“御医,还是木瞳来吧,少爷习惯了木瞳伺候。”
御医见木瞳执着,便应了。
木瞳很小心地扶起“昏迷”中的夏恒,让他的头靠在自己跪下的大腿上,左手看似扶住他的肩膀,实则是禁锢住夏恒想要逃脱的动作。
“少爷,我们喝药了。”一如服侍夏恒清醒时的话语,在此时莫名染上了几分悲色,让旁边憋着泪的尚书夫人再也忍不住,扑倒夏恒身上,止不住地哭。
木瞳嘴角一抽,敏锐地感受到自家少爷那僵硬的身体,知道手上这碗药夏恒是要费多大心力才能面不改色地喝进去。
然而,木瞳加重了手上的力,活活将药给灌了下去。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主人,忍忍吧!!
然而,心里那种名为幸灾乐祸的心情又是怎么回事呢?!
一定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