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君墨羽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第一是汤药，那这第二非红彤彤的辣子莫属。

别的东西，酸甜咸苦，别人逼他吃，怕是还没成功，脖子上的脑袋就已经掉在了地上。

唯独这辣味，让他避无可避。

还在楼里的时候，老鸨是蜀中人，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就喜欢热腾腾的锅子。

一眼看去，那锅子里浮着一层层辣椒，直呛鼻。

片上羊肉牛肉，还有肚子肠子，往锅里一涮，就直接往蘸料里一裹，送进嘴里。

那算不上出色的嘴上抹了大红色的胭脂，加上嘴角吞咽不及的牛油，活像刚吃了活人来不及擦嘴的怪物。

她不能吃辣，最喜欢的便是清粥小菜，平平淡淡。

在江南，能吃辣的人不多，老鸨运气不好，楼里的姑娘没一个能吃辣的，亦或者有能吃的，只是怕吃多了辣子，对那张脸不好，便戒了。

能肆无忌惮的，便是那张脸已经卖不起价钱的人。

于是，老鸨架起锅子，她便凑上前去，陪老鸨喝点酒，奉承老鸨会吃东西。

就连辛辣的肉片也吃得下去，即使他看着她眼里满是水光，浅色的唇变得红肿，她依旧露出笑颜。

可每次吃了锅子之后，她夜里总是腹痛，有时腹泻三四天，人也愈发消瘦。

在他眼里，那辣子便成了酷刑。

等被那名义上的父亲接回府后，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倒是在寒冷的冬日里，只能偷偷摸摸地去厨房拿些辣椒，放到嘴里咀嚼。

嚼烂了，还没吞咽，那辣意就顺着喉咙一路烧到了胃里。

哭了，身体也暖了，甚至还出了一身汗，比燃不起来的火盆管用多了。

再到后来，这辣子却成了救命的东西。

君墨羽笑了笑，酒杯在手中转了一圈，就跟这兜兜转转的命一样。

“师父？”

裴云岚见君墨羽盯着碗里的鱼肉不动，怀疑他是不是想把鱼肉给扔了。

君墨羽抬抬眼皮儿，“惊叫什么？还不快点吃东西。”

裴云岚瘪嘴，“这话应该徒儿来说才对吧，我都吃了大半了，师父还一点没动呐。”

“别以为我吃完了，就已经撤走了，厨房做了那么久，师父好歹也要吃点吧。”

君墨羽拿起筷子，“跟个老人似的，絮絮叨叨地。”

裴云岚翻个白眼，“是是是，徒儿老了，师父你才是风华正茂，玉树临风，正值青春大好年华，行不行？”

君墨羽，“这话说得不错。”

裴云岚：……能不能要点脸。

裴云岚轻哼哼，十分恶意地又夹了几块鱼片到他碗里，其中一块还裹了两个辣椒。

“英俊潇洒的师父，您慢用。”

君墨羽顿了顿筷子，随后拨弄着碗里的鱼片。

鱼是新鲜的黑鱼，厨师的刀工顶好，薄薄的鱼片一点刺都没有，就算是不常吃鱼的，不会吐刺的人也可以大口吃。

君墨羽默默吃了一口，裴云岚这才满意的端起清汤。

本以为君墨羽会乖乖吃饭，不会闹幺蛾子了。

可谁料，他放了一块鱼肉在嘴里，抬手就摁住了裴云岚的后脑勺。

“唔唔……”

正在喝汤的裴云岚猝不及防，呛了一口。

敌军瞬间攻入城门，投放炸弹。

蜀中的辣子果真辣味十足，和外面的那些妖艳贱货完全不一样。

鱼片刚落到舌尖上，顺着味蕾蔓延的，便是辣。

除了辣，还是辣！！

难得的，君墨羽一触即离，半点留恋都没有。

甚至见裴云岚辣得直吐舌头，还十分自在地给自己勺了一碗清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