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转身看时，这就是上次那个老人的儿子，曾在养老院与院长吵架的那个男人，顾盼记得他姓陈，叫陈星芒，他父亲叫陈玉成。

顾盼看了赵珏一眼，道：“这两天，如果没有别的变化，我会为他开转院证明，你签字就行了！”

赵珏谢过顾盼匆匆离开，顾盼才看向陈星芒，情绪有些复杂，看着陈星芒道：“你坐下说吧！”

陈星芒摇摇头“不用坐了，我一会儿还有事儿，你就这样说吧！”

这样居高临下的状态，让顾盼感觉有些不适，于是快刀斩乱麻的开口。

“还要看他的康复情况，他的情况有些特殊，所以，预后，你要有个思想准备。”

陈星芒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你是说，他醒后，有可能，更傻？”

“不止，也许会留下后遗症，比如行走不良，以后，可能要一直坐轮椅，还要有专人照顾，所以……”顾盼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陈星芒给截了话。

“这是最坏的，还是最好的结果？”顾盼略微沉思一下道：“最好的结果！出血量比较大，所以……”

“知道了，他还会活着，是吗？我们今后，还要找一个人，终身侍候他，对吗？”

顾盼想了想道：“他会比以前的情况，更差一些！”

“也就是说，基本是活死人的状态，对不对？”

顾盼没想到，他对自己的父亲，会说出这种话来，却是不好回答，因为这句话，怎么听，都有一种侮辱的意思。

“好，我明白了，我希望他能早一日出院，麻烦你了！”

陈星芒说完就走，顾盼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反倒有些茫然了，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陈玉成，是不是应该被放弃抢救的？

查完房，没有顾盼的手术，并且她的主要工作，也不是手术，陆沉渊是怕她长期不上手术手生，才会有意识的叫她上台。

近十二点钟，顾盼刚闲下来，陆沉渊下了手术走过来，顾盼看到他，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陆主任，这时间掐的刚刚好啊，我们去吃饭吧！”

陆沉渊心情看起来挺好：“想吃什么，我们出去吃！”

顾盼还没来得及答话，门前就开了，郑名辰提着三个饭盒走了过来，看到陆沉渊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不在，我可以吃两份呢！”

顾盼这大热的天，正不想出去，看到郑名辰手里提着的东西，也笑了起来，陆沉渊神色有些不虞的瞪了郑名辰一眼，郑名辰些莫名其妙，可是也不敢开口问，一人一个在桌子上放好，看着顾盼又开心起来。

“我还叫了水果，一会送上来！”

顾盼打开饭盒，看到有自己喜欢的红烧肉，向郑名辰举了举拇指表扬他，郑名辰回头跟陆沉渊伴个鬼脸，乐呵呵的坐下来开始吃饭。

吃完了饭，顾盼见还有机会，直接开问陆沉渊：“催景家属要求出院，我说过两天，如果情况稳定，就可以给他办理，你觉得合适吗？”

“只要他本人愿意，任何时候都可以！”陆沉渊想都不想的开口。

顾盼知道自己没有说错，放心了，又问另一件：“陈玉成儿子，也要求尽快出院！我说现在还不行！”

陆没渊抬头看了眼顾盼，神色有些冷：“去闹了？”

“倒是没有，可是，陆主任，我老在想，站在我的立场，我知道，我说这样的话不合适，可是，像陈玉成这样的病号，如果他自己有思考能力的话，他自己愿意这样活下去吗？”

“什么意思？”

“当然，我们的手术非常成功，可是他出血量大，被发现的晚，送的有点迟，不出现后遗症，已是不是可能，原本他的智力已倒退到几岁孩子的状态，这次损伤，他怕是……”

顾盼没有说下去，但是她相信，陆沉渊也是明白的：“他家人，原本已对他是不闻不问的，现在，只从态度上来看，只怕，他出院后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生活质量，如果他明白，他会同意……活着吗？”

“那你的意思，放弃当初的抢救，就让他那样子，直接痛苦的死掉，死的无声无息？”

顾盼语竭，最终却只能低低的叹了口气：“所以，我希望，我的实验，能快些出成果，能让一部分人，摆脱掉这种痛苦的境地，让他们尽可能有尊严的活着，而不是这样，被至亲之人嫌弃，甚至，放弃！”

“你觉得，他们家人会放弃治疗？”陆沉渊看了眼手机，才开口问到。

顾盼迟疑，半天才道：“也许吧，有一个大姐说，陈玉成的工资不低，可是现在，如果要治疗，再专门请人照顾，怕是……”

“所以，这些不是你一个医生应该担心的，你所要做的，不是悲天悯人的在这里叹息，而是尽自己所能，做自己的事就够了，这个世界上，不公的太事太多，可并不是所有的不公，都是你眼前所见，有一句话，所有的人，都得为自己曾经的过往买单，放在这里一样合适，我们不会过度治疗，也绝不会放弃一个应该活着的生命。”

陆沉渊态度有些严肃，语调也有些冷，顾盼有些正襟危坐的样子，极是认真的消化着陆沉渊的话。

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真是有些道理。

第二天一早，顾盼在赵珏又一次的要求下，为催景开了出院证，他们出院走了，走时，催景基本还是不能走路的，顾盼目送他们离开，心里感叹，还是太年轻了，更祝愿他，不会因此，而引起智力衰退。

他原本可以在这里恢复到更好，可是，有些事儿，顾盼也是无奈的，对于这些几乎不能自理的病人来说，家属的态度，至关重要，几乎可以说，决定着他们的生死。

到了中午的时候，陈星芒直接找了过来，开门见山：“顾医生，我们不用药了。”

顾盼微微皱了眉：“麻烦你再说一次，我不是听得太明白。”

“我父亲住在这里，但是，我们不用药了？”陈星芒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往外嘣。

顾盼下意识的就回了句：“不用药，你们还住在这里做什么？他这样不用药，别说恢复了，他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