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宽阔无垠的战场上两方人马交战正酣,战事即将收尾,一方已经到了油净灯枯的程度,除了主将的亲兵护卫,最后一支预备队已经被派了出去。而另一方只要稍稍坚持一小会就能撩起胜利女神的衣裙。
远方的夕阳正在渐渐落下,我看着日落竟然有些失神,甚至连胶着的战事都无法引起我的注意。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在行军路上遇到她的队伍?为什么会在双方主将都极力避免发生摩擦的时候竟然发展成一场不死不休的盘肠大战?
战场上,唯一一队还保存建制的骑兵队已经决绝的向对方发起了最后一波冲锋,他们高举着月牙型长刃弯刀。刀姿浑厚沉重,刀刃上满布咖啡色奇妙云纹,与一般圆月战刀的云锦刃纹大相径庭,看一眼就会扑面而来一股仿佛割破了喉咙的窒息感。
这是我最后的预备队,也是能投入到战场的最后一股力量,每个勇士都是这么多年在战场上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在这么多年的战事里,这支预备队不知多少次成为了战争韵律上的最终也是最重的一个鼓槌!这支预备队投入后,胜利将毫无悬念。
一排暴雨般密集的羽箭,当场将这些远在四百码外的骑兵射落下马几十人。
虽然有好几个身手敏捷的骑兵发觉不妙,一把抄起挂在鞍鞯边的钢盾挡住了身体要害,但是洞金穿石的锐利箭镞根本不屑这些盾牌的阻挡,连着掩藏在盾牌后面的肉体一起贯穿。
对面的神箭手一律保持着引弓的姿势,弓弦“仙翁仙翁,颤动着,右手上人人展开一面羽箭扇子。如果不出意外,两个呼吸之后他们会再次朝骑兵队泼洒一轮箭雨。
四百码!正常弓箭有效射程最多一百五十码。四百码!至少还够这群神箭手拉弓四次!且常规箭手三十码内才可洞穿轻甲,而他们在四百码外竟能洞穿坚硬的钢盾。这是敌军最精锐的弓箭手,也是他们的最后王牌。
“不能再等了!”我霍的站起身,抓起身边长枪翻身跃上战马!这是我麾下最精锐的战士,哪怕打光了整支军团我都不会心疼,如果他们死光了,我估计就算这场战斗打赢了,战后我也会找根绳子再找棵歪脖子树。
“将军!战斗已经没有悬念,您不可以以身犯险啊!”拉斐尔张开双臂拦在了我的马前,黝黑的脸上满是焦急和忧虑。
我忍住一马鞭抽在他脸上的冲动,拨了一个马头对他喝出五个字:“滚回去扛旗!!”
拉斐尔,我手下膂力最强的勇士,冲锋陷阵永远排在第一,是军团里出了名的开路先锋,积功累至千夫长。在一次违反军令虐杀战俘后被解除军职,我找到正在收拾行囊的他问道:“就此平安归家还是愿意来我身边做一个抗大旗的亲兵?”
拉斐尔毫不犹豫的扔下行囊,笑着选择了后者。自此,军团中少了一个冲锋陷阵的千夫长,中军大帐中多了一个抗旗亲兵。
军旗,象征一支军队的灵魂。自古有道:旗在军在,旗亡军亡!
“如果我不能回来,你们就走吧,为我的军团留一些种子!”我干脆翻身下马,将随我南征北战的战马连缰绳扔给拉斐尔。“带它走!”
“大将军!”拉斐尔在身后声嘶力竭,那破锣嗓子在我听起来像是在号丧。远不如战马小灰灰叫得动听悦耳。
“不吉利啊”我摇摇头,带着心中见她最后一面的希冀一脚踏破虚空,长枪横扫,为正在冲锋的骑兵挡下瓢泼而至的箭雨。
“滚雷枪!”我一声历喝,长枪挥舞间阴云密布,无数雷蛇在乌云中蜿蜒游走,好似快乐的雷电小精灵迫不及待的要来到人间玩耍。
“落!”长枪下压,绵绵枪意携带滚滚重雷,如潮水、如瀑布向敌阵滚去。惊雷从天而落撞击在人间后引发天崩地裂般的轰鸣,一层层一道道向前递进,飞快吞噬着敌军前排,雷云枪意所过之处,人马俱碎!
“散!”就在雷云即将递到地方精锐弓箭手处的时候,一个身影纵跃而出,随着一声娇咤,十数道千年古树般粗细的冲天光柱蓦地对撞在枪意之前。漫天席卷的枪意和雷电之威仿佛是被席卷到半空的漫天黄沙忽然失去了风力依托,在经历了一瞬间的停滞过后飞快消弭在虚空中。
“一定要你死我活吗?”我呼喝着她的名字,枪尖凝聚枪意飞快点出三下。三团紫色雷光向那个娇小身影飞奔而去。三个小点虽小,但蕴含的风雷之意却如春雷阵阵,在空中震得地面泥土黄沙瑟瑟发抖。
“没用的东西,来来回回都是这滚雷枪,你怎么不给我滚回去!”对方见我动手就是杀招,手中魔杖挥动,就像从天空扯下一片云彩,又像是从虚空中信手拈来一段锦瑟年华,将我浓浓枪意云淡风轻的包裹起来,魔杖轻轻下压,一切烟消云散。
有风起了,战场边的针叶松林被犁出了响亮的呼哨,最后一抹夕阳终于从地平线上消失了,地面上炊烟般的白色雾霭,就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在战场四周袅袅弥散开来。只片刻工夫,野草葛藤、参天古松和我方将士就被披了一件牛奶似的沐纱,连鲜血灌溉的大地也被染白彻底掩盖。
这是她最惯用的魔法,如果不制止,顷刻间布满战场的白雾将带走所覆盖住物体身上及周边的所有热量,将一切冻结成寒冰地狱。
“管用就行!”我也不多啰嗦,一口咬破手指,将鲜血涂抹在抢身上。枪身随着血线游走,竟像是干涸的沙地飞快的吸收着枪身上的鲜血,随后整支枪身色泛金黄,发出比太阳还耀眼的紫色电芒。
我搭在枪身上的手指拉出了一道亮银色元素光波,如水的月光下。一柄雷电翻卷的战剑已成形。这柄菱形雷电战剑上缭绕升腾着一个个银铃般娇笑的雷电精灵,天山倾倒般地元素波动让空间都要崩溃。
以枪化剑,我的最强枪意,对付这个对我知根知底的女人,出手必须是杀招!
战剑中,枪意和雷电互相纠缠又像是互相排斥,发出吱吱喳喳如万鸟争鸣的叫声朝前方激射而去,刹那间便刺穿了对方的心脏。
天地间瞬间没了声音也没了颜色,风声停了,喊杀声停了,这一刻,时间已被世界遗忘。
一只紫色天鹅拖着璀璨迷离的尾羽,凄鸣声中穿过了月色下的夜空,化作一团飘飘扬扬的星屑。顶级法师战死时都会出现这种元素异像,这一瞬间,无数的士兵仰望星空,黯然神伤。
空气梳理着风帆般撑开的紫色长发,全身失血的她在滑翔中荡荡降落地面,在撞击到地面前被随后而至的我一把抱在怀里。
“你可以挡住的!我知道你能挡住的,你每次都挡住的!”从灵魂里散发的寒意让我忍不住浑身颤抖,黑幕也似的苍穹上,一朵朵棉絮状的乌云就像火
山口的雪人,飞快地湮散消失。从这一刻起,天地间只剩下了一片茫然的空灵,红尘的铅华仿佛顷刻间被圣洁的冷寂全部洗尽,一如我冰冷如水的内心。
“挡不住了,真的挡不住了。我累了,你呢?”金色面甲下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个声音从第一次见到她在街头捏碎半根香肠喂给一只黄褐色小猫,到彼此视如不死不休的仇寇,依旧觉得很好听。
枪意与雷芒化作的小剑造成的创口很小,小到连鲜血都只是慢慢洇出。但我知道,这道伤口,虽小却致命。她身上不断流失的生机仿佛在为此做注脚,一点点,一丝丝,从她体内慢慢流逝……
“看看我的脸,有没有受伤?”她试图自己掀开面甲,双手抬起,又无力地落下。
我颤抖着掀开她的面甲,一张精致到倾国倾城的面容正带着苍白的微笑看着我。
一滴滴泪水滴在她的脸上,我用尽全力只能挤出两个字:“没,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对不起,这辈子还是让你做了最难过的人。我还是没勇气杀了你之后让自己一个人在世界上独自悲伤。你要让着我,谁让我是个女人呢?”她粲然一笑,抓住我的手缓缓无力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