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抬眸望了望那半龙巨人,眼里也没流露出恐惧,反还欣慰。
随后,他视线放平,遥遥地望向鬼魂那模糊、幻动着的背影,轻轻哀叹了下,说:
“看来你又得等个几十半百年了。”
年轻、甚至稚嫩的声音,温文尔雅。
“本来都熬死了老的,可现在……哈,还得熬死那个小的。”
现状实在不容乐观。
而这也直戳鬼魂怒点,一股庞大、却无形的杀气逼出、扩散,他目火汹汹地沉默几秒,而后侧过下脸,不忿地斥责:
“如果那个废物…他见面时就对那老头痛下杀手……脊椎已经在我们手里了,哪还用重头再来?”
“可事实就是——我们一无所获。”男人叉腰右手往侧方悠然一翻,耸了耸肩,“而且还损兵折将。”
这番话一度令鬼魂杀气爆涨,以他为中心,水面被推平了薄薄一层,堆积在四周。
而这份杀气将要刺伤男人之时,忽然在他鼻尖前,及时地停顿,继而变淡、消散,水面也被“松开”,恢复原貌。
鬼魂一度不悦到咬合肌都顶了顶兜帽,凸显于脸。
可最终他还是背对着男人,面对着巨像,默默低下头,似深思,似无奈。
男人以为这是讨好他的机会,左手指尖抵住心口,右手向外、手心朝上地举出,主动请缨,毛遂自荐:“要动用我么?正常地接近他,正常地和他成为朋友,再正常地、出其不意地夺取脊椎——”
他微微一笑,笑起来有多好看,眼里逼射出的寒意,就有多慑人。
“我一直是最好的人选。”
鬼魂对此却是一声不屑地哼哧,侧过面庞,冷瞥着他,而眼里飘出的那抹亮红,就好像随时都会化身成毒蛇,扑过来,吃人:
“那一炮都没能把他轰成灰,没把他轰得全身只剩下那条脊椎。”
“你一个不过被我包装得无人能敌的人类,你去,你能干嘛?”
意见被驳,男人无话可说,瘪了下嘴,甩放下手。
“更别说,那小子现在时刻都是警惕状态。”
鬼魂的眼神冰冷得像刀,好像能直接抽出来杀人。
“他成天躲在那架房车里,还令灵驹每日每夜都环绕着公会打转。”
“而这正意味着我们前脚出手;”
他“哼——”地长吁一声,呼出气体之严寒,水面都瞬间结了点冰。
“那些天选之人,那些英雄,他们后脚便会赶到。”
男人环抱着双臂,斜靠着墙,无所谓把袖子弄脏,头也偏向一边。
他本来还想提几嘴,可咋巴咋巴嘴,最终还是选择把话都咽回。
英雄们一直都算不上关键,毋庸置疑。
最强的人类,那也始终“只是”人类。
击溃他们,绰绰有余,可问题根本不在这里。
重点在于——
就算以压倒性优势将英雄们全数歼灭,可他们只要为那姓齐的争取到了时间——
那么齐定胜无论换用哪种神(形)态,风神、火神、山神……那时都无所谓了。
因为齐定胜只要发动了脊椎。
他转手也能将他们全数歼灭。
那条脊椎,那件命器……确实不该在那场雨夜里,落入他手。
“……我们需要的是更周密的计划,以及——更强力的筹码。”鬼魂低头看着水面,积水仅仅没过巨像的脚底,哀沉地说。
他继而皱着眉、抬起头,仰视跟前巨像的沉静脸庞时,眼里的忧愁,也顿时被冲淡不少。
“而它,它们,”他眼瞳血红,正游龙般翻涌着,“都再合适不过。”
“‘五魔卫’。”这同时也是这五尊巨像的正式名称。
“由魔神残骸打底,残肢断臂处再由魔物尸体填充,由此,而打造出来的——‘半魔’。”
“它们没有缺点。”
“而关键时刻——”
说着,他眼底的血红,已烛火般,发光发亮着。
血红光丝,也和通了电一样,从他跟前巨像的足底开始,沿它表皮的细密纹路而幽幽上行,自下而上,一路蔓延,最终去往头部。
他始终仰视着它,双方似乎正在构筑某种连接。
“关键时刻,我还能亲自潜进它们的大脑,操控它们的四肢百骸,表情五官。”
他继而沉下脸,咬牙低吟,声音像由贴死的钢铁摩擦而出,又像是在发毒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