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见了毛文龙派来的信使后,在信使的盛情邀请之下,张延登最终还是启程,从杭州赶往了仁和县。
只不过,等张延登和杨良骥赶到仁和县乔司镇外钦差行辕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而当时,乔司镇外的钦差行辕里,却依然高朋满座,闻讯从杭州、苏州,甚至是从松江、镇江等府县的士绅乡贾,却依然还在络绎不绝的往乔司镇赶来。
对于这些带着大包小包礼物赶来的各地士绅乡贾,毛文龙也是来者不拒,全盘收下,然后在行辕内外,大摆流水宴席,大宴宾客!
张延登和杨良骥赶到钦差行辕的时候,钦差行辕外守卫的军士,急忙跑进院中禀报。随后,醉眼惺忪的毛文龙,便带着陈文耀、张元祯以及各地的士绅乡贾,从行辕中涌了出来,迎接张延登等人。
抚,抚台大人,实,实在是有些对,对不起,文龙喝,喝得有点多了,还请抚,抚台大人见谅。醉眼惺忪,走路都有些歪歪倒倒的毛文龙,朝张延登抱拳行礼,舌头有些打结地说道。
张延登心中窝火,自己亲自前来拜见毛文龙,毛文龙竟然就这么一副醉猫的样子,来迎接自己吗?这也太失礼了些吧?
心中窝火,张延登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露,反而满脸和蔼可亲的笑容,笑着对毛文龙说道:大帅乔迁之喜,理应高兴才是,张某又怎会怪罪呢?换成是张某,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笑话呢!
有,有抚台大人这,这句话,文龙就,就放心了,陈,陈先生,替,替我好好招呼一下抚,抚台大人。
是,大帅。毛文龙身后的陈文耀躬身应道,然后才又朝张延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抚台大人,里面请。
竟然让一个幕职招呼自己!张延登心中越发火大,脸上却依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笑着朝陈文耀以及一众士绅乡贾微微抱拳拱手行礼,一边径直朝钦差行辕中走了去。
进了钦差行辕后,张延登直接就被陈文耀引到了正厅之上,在正厅中最大的那一张桌子的上首位旁边坐了下来。
上首位是毛文龙的位子,张延登虽然是在场之人中,除了毛文龙外,身份最高的地方官员,但也不能喧宾夺主,坐了毛文龙的位子不是?
醉眼惺忪的毛文龙,也被下人搀扶着,重新坐回了主位上。
桌上的残羹剩炙,被撤了下去,府中的下人,很快便重新上了一桌酒菜来,旁边服侍的下人,也再次上前,给毛文龙、张延登以及陪坐的众人,一一倒满了酒。
毛文龙手有些发抖地端起酒杯,歪歪倒倒的站了起来,举起酒杯,对张延登说道:抚,抚台大人,你,你能来,文龙心中着实,着实高兴,这,这杯酒,文龙敬,敬你!
大帅言重了,大帅乔迁之喜,这杯酒,应该是张某人敬大帅才是。张延登笑着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说道,说着,又转头对陪坐的众人说道:大伙儿也应该多敬毛帅几杯才是,以后大伙儿想要在江浙的地界上讨生活,可少不了得跟毛帅打交道!
抚台大人所言极是,大伙儿一起敬大帅,敬抚台大人一杯!一个商贾端着酒杯,站起来大声说道。
敬大帅,敬抚台大人!其他人也跟着一起端着酒杯站了起来,齐声说道。
抚,抚台大人言重,言重了,皇,皇上让咱管,管着海面上的事,这上,上了岸,还得靠,靠着抚,抚台大人照顾才,才是。
以,以后,抚台大人还要与咱多,多多配合,大伙儿一,一起,尽心尽力,替,替皇上办好差,差事。
张延登笑着说道:钦差大人言之有理,你我同朝为官,理应互相配合,尽心尽力,为皇上办好差事,方不负皇上的谆谆教诲,以及浙江百姓的厚望。
抚台大,大人说的,就是,就是咱,咱想说的,承,承祚,你,你来替为父敬,敬抚台大人几杯。说了几句话,毛文龙醉得更加厉害了,歪歪倒倒的对身后的长子毛承祚说道。
快,快把父帅扶下去,再让厨房煮碗醒酒汤去。毛承祚急忙回头招呼道。
等府里的下人,将毛文龙搀扶下去后,毛承祚这才又端起酒杯,朝张延登躬身一礼,说道:抚台大人,家父不胜酒力,醉后失态,失礼之处,还请抚台大人见谅。
这一杯,便算小子替家父赔罪,小子先干为敬了。说着,毛承祚一仰头,便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了。
随后,下人便又上前,将毛承祚手上的酒杯倒满了酒。
毛承祚端着酒杯,再次朝张延登微微躬身,又端着酒杯,朝杨良骥、张元祯等其他官员以及士绅乡贾,遥遥敬了一下,说道:这一杯,小子代家父赔罪,敬诸位大人,诸位乡绅。
家父奉圣旨,开府宁波,提督海防,兼理与诸藩属通商事宜,以后还需要诸位大人以及诸位乡绅达宦,多多帮衬照顾,若是有执法苛严,冒犯之处,也请诸位大人,诸位乡绅,多多海涵。
听了毛承祚的话,桌上的所有人,包括张延登和杨良骥等人,不由得全都愣了一下,毛承祚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是在替他父帅,预先敲边鼓,警告这些士绅乡贾,说他父帅以后会执法苛严,很有可能会触犯到这些士绅乡贾的利益?
想想也是,毛文龙奉旨南下,开府宁波,身上的官衔,就有一个兼理诸藩属通商事宜,跟诸藩属通商之事,之前可都被沿海的士绅巨贾给把控着,毛文龙现在要插手与诸藩属通商之事,势必会触碰到这些士绅乡贾的利益,而且还是最核心的利益!
而且,毛文龙跟别的地方官员,甚至是张延登这样的封疆大吏还不同,江浙沿海,以往都是以文官为首,而这些文官,又或多或少的,跟江浙商贾背后的东林党,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和利益往来!
更主要的是,这些文官手上,包括张延登这个浙江巡抚,手上最多就一个抚标营,几百名亲兵而已,至于其他的兵马,就拿之前张延登围剿混江龙来说,除了抚标营的亲兵,其余的兵马,可都是他从江浙各地招募来的乡兵!
而这些乡兵是怎么来的,张延登又岂能不知道?还不是地方上那些士绅乡贾,暗地里组织起来的!
可以说,没有地方上的士绅乡贾的支持,张延登根本就不可能聚集起数万乡兵,顺利地剿平混江龙手下的贼军!
而毛文龙,跟张延登这样的地方官员,可完全不同,毛文龙手上,可是足足有数万精兵,而且是从辽东前线,东江镇带来的百战精兵!
手握大军,毛文龙自然也就有底气,有能力,跟江浙地方上的商贾叫板,而江浙地方上的商贾,也只可能有两个结果,要么顺从,要么被毛文龙用剿灭海盗的名义,给剿灭了!
现在在海上讨生活那些商贾,认真追究起来,可没有一个屁股下面是干净的!
就算是江浙一带的商贾,海上势力比较松散,产出的物品,多半内销,或者转手给北边的范家,南边的郑家,可谁也不敢保证,他们就跟海上那些盗匪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一旦被毛文龙抓住把柄,那这些商贾们,可就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