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素微微松口气，低头去看余欢，余欢双目紧闭，浑身的寒煞之气愈来愈浓，安若素下意识去探他的鼻息，他气息微弱，如游丝一般，时有时无。

在这沧凉幽冷的初春深夜，安若素心里头是难以言说的灰败与绝望，她俯下身子，将脸贴在他冰凉僵硬的脸上，幻想能给他传送一点温暖的慰藉。

正黯然间，忽觉眼前陡然一亮，她茫然抬头，熊熊燃烧的火把，照亮了她的面庞。

“把火把熄掉！”安若素恼怒叫，“这不是引别人过来吗？”

“不用引，朕已经过来了！”晕黄火光中，一张脸慢慢浮出来。

浓而粗的眉，忧郁冷漠的鹿眼，紧抿的薄唇……

这张脸如此熟稔，却又如此陌生，安若素心口狂跳，失声叫：“你没死？”

雪寂言唇角扯了扯：“抱歉，朕让你失望了！”

“失望……”安若素不自觉摇头，她不失望，此时此刻，她的心里，除了欣喜，还是欣喜。

他没死，真的太好了！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他没死，其实没什么好的，他活着，毫发无伤的活着，气定神闲的出现在暗河出口，这说明他早有防备，余欢的一切安排算计，都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是啊，他是雪寂言啊，是那个腹黑诡诈幽深难测的雪圣帝，曾杀得风云军全军覆灭，他又怎么会轻易死去，轻易的被人算计？

向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儿！

安若素抬头看看身边，雪影卫呈环状将他们围在中间，个个虎视眈眈，她和余欢，已在绝境之中！

风云卫倒是很平静，不自觉聚集在一处，将余欢和安若素圈在中心，事到如今，各人心里都有数，身处绝境，唯有拼力一搏，至于结果，听天由命。

安若素不想听天，也不想由命。

她清清嗓子，微笑开口：“雪寂言，再次看到你，我很开心！”

“有多开心？”雪寂言负手立在船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很开心！”安若素认真回，“开心到觉得今晚的夜色很美，江风也很温柔，令人沉醉！”

“不怕醉死在这夜色里吗？”雪寂言唇角微抽。

“不怕！”安若素摇头，低叹：“其实我不想夸自己的，不过咱们也曾并肩战斗过，你该知道，我这人的优点，就是天生缺乏恐惧感，杀人不过头点地，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再过二十年，又是一条好汉……”

“这个时候，你觉得扯这些有意思吗？”雪寂言连面部肌肉也微微抽搐起来。

“那就扯点有意思的吧！”安若素呵呵笑了两声，回：“今晚上有两种结局，我想说给你听听，顺便大家一起商量一下，来选一选！”

“这两种结局，朕早就知道！”雪寂言冷哼，“一种是朕杀了你们，你杀了朕的孩子，朕去灭安家满门，第二种是朕不杀你们，由得你们逃之夭夭，朕说得对吗？”

“差不多吧！”安若素回，“不过，除了杀掉这孩子之外，再加上你妹妹！”

“亦霜？”雪寂言皱眉，“朕以为她在阴十三那儿！”

“本来是在的，但听说你被炸死，他们逃得太慌，就把她落下了，让我白捡了个便宜！”安若素回，“雪寂言，你会选哪种结局？”

“你自然是希望朕选第二种！”雪寂言面色冷凝。

“第二种比较有人情味儿，不是吗？”安若素看着他，“第一种两败俱伤，大家都要失去在意的人，伤筋动骨，血腥残忍，但第二种却要和谐的多，如果你就此罢手，大家都能相安无事，我会好好照顾霜公主，也会好好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给你，大家都好好的活在世上，一团和气！”

“可你嘴里的一团和气，让朕失了颜面丢了脸，损了兵将，还折了皇后！”雪寂言声音陡然拔高，怒气冲冲叫：“安若素，朕待你不薄！”

“我待你也不薄！”安若素面寒如霜，再不复方才的柔软恬静，她冷冷道：“如果不是我误打误撞救了卷卷，要不是我和卷卷为你拼命，你今晚还能在我面前耍威风？只怕坟上的草都长满了！我对雪圣王朝来说，也算有功之臣，可你是怎么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