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夫人朝王奔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详述。
王奔大步走过来,朝禾夫人拱手施了一礼,随即说道:“据卑职所查,大体与此人所述无差,只是有一点有所出入。”王奔顿了顿,忽地瞄了一眼赖花子,方接着说道,“这韩风言携重金来到干单城,不出一月便穷困潦倒,其因并非生意失败,而是遇到了歹人算计,不仅将他所有钱财骗了个干净,还诱哄他立下了巨额借据,并以此相逼。韩风言曾状告到府衙,奈何歹人精明,府衙并未采信他所言,反而罚了他廷仗之刑。韩风言有冤难申,有苦难言,被逼的走投无路,这才跳崖寻了短见。”
“大人可知那歹人是谁?”王奔话刚说完,小清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奔摇摇头:“事情过了这么久,当年府衙记载已有所缺失,所以那歹人的具体身份已无据可查。”
“我父亲书信中可有提及?”小清转头问向赖花子。
“没有没有。”赖花子头摇得好似拨浪鼓一般,“信上写的我已经全都说了。”
小清紧抿住嘴唇,眉头微蹙。若依王奔所言,这歹人就是逼死韩风言的真正凶手,父亲临死前亲书的绝命信里为何会对此事只字不提,还谎称自己是做生意失败呢?
“如今,你已经知悉了自己的身世,今后有何打算啊?”
不待小清细想,就听见禾夫人软言相问,她忙福了福身子回道:“小女还没有想好。”
这是实话。在听完整个故事之后,小清的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算有了亲人还是没有亲人,自然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你可想去憷国寻亲?”禾夫人问。
小清目光游移,当她第一次得知自己是憷国怀家之后的时候,的确生出过去寻亲的念头,甚至为此偷偷地攒起钱来。可今日,她知道了自己母亲在怀家所遭受的悲惨境遇,知道了自己是怀家眼中的“孽种”,她还有必要去寻亲吗?
“照我说,你去了也没用,他们定然不会认你!”赖花子忽然插嘴道,“说不定反而还会引来杀身之祸。”
小清没有言语,眼神也有些凝滞。禾夫人见状,知她此时也没了主意,不由叹道:“正所谓命由天定,或许你与怀家无缘,既然他们不认你,你就安心做干单城中的小清也不错。”
命由天定?
这个词小清很熟悉,也经常以此来宽慰自己,只是……
“你又怎知命由天定?”金芙蓉的话语又在耳边响起。“我这个人最不信的就是命!老天爷只会欺负弱者,摆弄弱者,若你足够强大,这命便由你不由天。”
“我不要再做以前的小清。”小清缓缓仰起头,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从今日起,我再也不是无姓之人,我姓韩,我叫韩清。”
闻言,禾夫人微微一笑,而赖花子却是瞬间垮下了脸。
“不管你姓韩也好,姓怀也好,只要你人不变,始终还是我最喜欢的那个小清就行。我可不在乎你的身份。”禾夫人说罢,掩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听了大半日的故事,倒真是有些累了,不如我先派人送你回仙女闾吧?”
小清谢过禾夫人的美意,坚持要自己回去,禾夫人也不勉强,随后叫来婆子便将小清和赖花子二人送出了将军府。
一路上,“父女”两人沉默不语。直到到了分叉路口,小清并没有拐向仙女闾,反而跟在赖花子身后朝家中走去。
“你要跟我回家?”赖花子有些诧异,因为自从小清搬到仙女闾后,就再也没回过家。
小清没有搭理他,只是自顾自低头走着。赖花子心底却莫名有一丝喜悦,心中不停揣测着,是不是因为小清知道了自己寻亲无望,所以打算重新回到家中,以后和自己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小清还是一言不发,直奔自己的房间。这房间从她走后就空在那里,里面还零零碎碎堆着她的一些东西。
赖花子跟着她进了屋,倚在门口看着她东拿西找,不一会就打了一个包裹出来。
“你这是做什么?”赖花子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扽住了包裹。
“我只是把属于我自己的东西都带走。”小清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往包裹里扔东西。
“你这是打算和我彻底断绝关系了?”赖花子有些恼怒,手上用力一抖,将包裹拽到了地上。
小清只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冷冷回道:“是又如何?”
“啪”!
赖花子想都没想,习惯性就甩手给了小清狠狠一个耳光:“混账丫头!我花了大价钱将你买回来,又辛辛苦苦将你养这么大,难道就白养了吗?”
小清用舌尖舔舐了一下嘴角,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在口腔中扩散开来。
“我再说一次,这些年不是你养我,而是我在养你。无论你当时花了多少银钱,这十几年来我早都还清了。如今我身世已明,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纠葛,大家从此一刀两断,各自勿扰。”
“呵呵,你这是翅膀长硬了?想和我从此陌路?”赖花子啐了一口浓痰,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告诉你,绝不可能!我哪怕是做一条附在你身上的蛆虫,也绝不松口。”
说罢,赖花子忽然一把揪住小清的发髻,将她拽倒在地上,抬起脚来,狠狠踹在了她的肚子上。
巨大的痛楚瞬间贯穿了小清的腹部,她闷哼一声,捂着肚子,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无息地流了下来。
“你说,还走不走?”赖花子用手紧扼住了她的脖颈,怒吼着质问。
小清挣扎着,一边双手用力扒住赖花子的双手,一边不停踢着双腿,试图逃离他的魔掌。
然而,一切徒劳无功,此刻的赖花子犹如恶魔附体一般,那双手不再是手,而是恶魔的锁链。
小清努力长大嘴巴,喉咙中却只能发出嗞嗞的声音,她那如春花般粉嫩的脸颊先是被憋得通红,随后逐渐慢慢隐现出青紫色,原本一双秋水般的明眸,此刻也微微上翻,似乎下一刻就会眦目而裂。
忽然,她停止了挣扎,整个人软了下来。
赖花子一惊,急忙松了劲,小清这才得以喘息,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你何苦非要嘴硬,逼得我如此待你?”赖花子皱着眉头,“只要你乖乖地听话,老老实实陪在阿爷身边,阿爷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一定会好好疼你的。”
小清闻言,倔强地抬起头,咬着后槽牙恨恨地回道:“除非你今天就打死我,不然我一定会离开你。”
赖花子气红了眼,伸手捏住了小清的脸颊,目露凶光:“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打死你?”
小清牵了牵嘴角,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从小到大,你打我没有万次也有千次,若你真有胆量打死我,我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
“你这小贱人,事到如今还这么嘴硬,看我今日怎么收拾你!”
赖花子说着,先是一脚踩在了小清的腿上,用力碾踏了两下,随后又紧抓她的头发,将她半拎着拖到了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