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掌柜何以如此确定？”

“就凭这张纸。”金芙蓉说着，从袖中摸出半张皱巴巴的纸来，“这就是包着那颗神仙散的纸，你拿去一看便知。”

小清接过纸，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一遍，发现被撕掉的一角上有半个印花，再仔细一看，赫然就是仙女闾中的物章印。

这个物章印对小清而言，真是再熟悉不过。这正是她上任之后，为了便于管理物资而设置的。凡是所有闾中统一采买回来的东西，大到桌椅板凳，小到纸张笔墨，样样都需要拓上物章印，以此禁止私下采买或者转卖。

如今，这纸上有物章印，显而易见，它是属于仙女闾的。再从参差不齐的撕痕来看，撕纸之人多半是随手抓来，顺手撕下，因此金芙蓉才会说她确定这颗神仙散出自仙女闾。

“好，此事交给我去查。”小清将纸折好收进了袖中。她之所以没有推脱，主动将此事接了过来，是因为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虽然她并不希望是他。

金芙蓉见她这次如此爽快，心中也微微有些诧异，不由问道：“以往我安排你做些份外之事，你总会和我谈个条件，今日为何如此爽快？”

小清笑道：“大掌柜待我宽厚，我也要知恩图报，哪能事事都讲条件呢？再说，跟了大掌柜这么久，我又岂会不知，只要差事办得妥，大掌柜定然也不会少了我的好处。”

“你这丫头，真是人精。”

金芙蓉笑着，起身要走，小清连忙上前替她打开了门。丽姑就守在门外，此时门一开，便立即过来扶住了金芙蓉。

“对了，还有一事差点忘了。”金芙蓉忽然停下脚步，“和大风在一起的那个少年，你可熟识？”

小清心头一颤，立时明白金芙蓉所指的少年是小子。今日他伤人大闹后院在前，忤逆金芙蓉在后，此事已传的满闾皆知，莫非大掌柜想将他赶出仙女闾去？

一念至此，小清将原本已到了嘴边的“不熟识”三字吞了回去，想了想回道：“我在大风那儿见过他几次，大家还算谈得来。”

金芙蓉点点头：“如此甚好。李念和我说他身手不错，做个杂役甚是可惜，有心想聘他为护院，他却执意不肯。你若有空，不妨帮李念去做个说客。”

小清点点头，暗自吐了一口气。原来是李念惜才想请他去当护院，害得她白担心了一场。

见她应了此事，金芙蓉也不再多留，让小清回屋不必相送。待主仆二人出了小院，丽姑忍不住开口问道：“老奴不明白，那姓战的小子今日如此莽撞无礼，为何姑娘还要同意李念的提议，聘他为护院，甚至还专门请小清姑娘去当说客？难道就因为他姓战？”

闻言，金芙蓉忽地身形一滞，眼睑微垂，睫毛微颤，低声喃喃答道：“不知为何，我思来想去，总觉得这少年身上有他的影子，难道你不觉得他们容貌之中也有几分相似吗？说不定他阿爷……”

“姑娘！”丽姑打断了金芙蓉的话，“今日你也说了，战北穆绝不会做隐姓埋名的藏头鼠辈，更何况他已经死了！”

“不，他没死！”金芙蓉抬起眼眸，无比肯定，“我知道他没死！正所谓死要见尸，当年他们寻了两年，始终都找不到他的尸首，那他一定就没死！”

“姑娘，那江水湍急，找不到尸首是常事。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其实，依老奴看，那靖远候对姑娘你……”

“休要提他！”金芙蓉面色一冷，“不过一个阴险狡诈的好色之徒而已，我若跟了他，那可真就是瞎了眼！”

说罢，金芙蓉一甩袖子，撇开了丽姑，独自前行。丽姑见状，不由重重叹了一口气，默默跟在了她的身后。

…

次日下午，小子早早收了工，或许是因为昨日一场大闹，不仅众杂役都远远避让着他，就连小管事也对他一副怯怯诺诺的模样，只给他安排了一丁点轻松的零活。对此，小子并不在意，反而乐得轻松。

回到房中不一会儿，大风也回来了。小子正要问他为何今日也如此早收工，就见他身后又跟进来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小子看见小清，忽然莫名有些心虚，担心她会因为昨日之事来责怪自己。

“我来当个说客。”小清开门见山，“李护院想聘你为护院，你为何不肯？”

小子一听，原来她是为此事而来，心中立刻放松了下来。转身坐到床上，半靠着墙壁，神情恹恹地说道：“我不想干。”

“嘿，我说你是不是傻？护院可是个好差事，月俸多不说，还够威风，你居然不想干？”一旁的大风忍不住插嘴道。

小子白了他一眼，随后又望向小清：“你觉得我应该做护院吗？”

“大风说的没错，护院比杂役要好得多，按常理你不应该拒绝。”小清说着，从怀中又掏出一张方子，“这是一个偏方，据说能调内伤气血，你拿去看看能否用得上。”

“你找给我的？”小子嘴角一弯，立刻坐直身体，伸手接了过来。

“不是。这是大掌柜给的。”

见小清如此急忙撇清关系，小子“哦”了一声，神情又恢复了恹恹之态，一言不发靠回了墙上。

“那你到底是干还是不干？大掌柜还等我回话呢。”小清问。

小子不吭声，盯着偏方看了一会儿，忽然眼神一亮，抬头望向小清，目光灼灼。

小清被这热辣的目光盯得有些手足无措，故意嗔道：“你现在不过是一个小杂役，还在这儿摆什么架子，去不去你给句痛快话，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听到小清训话，小子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扬起嘴角，笑容如春日暖阳一般：“你的字愈发漂亮了。”

大风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小清的脸已经红了，她狠狠瞪了一眼小子，别过脸去不再说话。

小子见她似乎真的生气了，赶忙站起身，绕至她面前哄道：“你若让我去做护院，我就去。”

小清又白了他一眼，道：“我只不过是来传话，你做不做与我何关，你若真不想去，也不必勉强。”

“不勉强，不勉强。”小子还没有应声，大风就抢着替他答道，“难得大掌柜这么抬举我们，我们哪有不识相的道理？更何况是小清妹子来做说客，无论什么事情我们肯定都会答应，是不是？”

说着，大风用胳膊肘偷偷捅了小子一下，示意他赶紧表态。小子此时也摸到了小清的心思，料她确是想让自己去，便顺水推舟跟着嗯了一声。

“那好，这件事就定下了，我这就去回大掌柜。”

小清说着就要走，大风赶紧一把拉住她：“这才刚来，怎么就要走，我还有话和你说呢。”

闻言，小清停下脚步，转头问道：“你还有何事？”

“别急啊。”大风不紧不慢地拉着她坐下来，“听说城外西山的枫叶已经红了，我想邀你和我一起去游玩，如何？”

小清一怔，抬眸望了望小子，又看向大风问道：“就你和我两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