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板的座上宾发话,王老板喜笑颜开,给了李阿强一个眼神示意。
一向灵光的李阿强犹豫再三,凑到王老板耳边,小声解释,“王老板,她是我女朋友。”
“那又怎么样?屠总又帅又有才能,能被他看上,是夏夏的福气。”王老板不以为意地拍拍他的肩,见他陷入了矛盾中的样子,道:“也是你的福气。”
舞台上音乐一变,夏梨妍的单人华尔兹也变成了热情激烈的西班牙斗牛舞。台下早就在她的哀求下准备妥当的高烟也换了造型,光着上身,配一条黑色的宽松舞裤,头上戴着不知夏梨妍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牛头面具。
一想到俱乐部的人拿这个面具做过些什么角色扮演的游戏,高烟就想将面具一把扔开。
一千块钱并不是一支舞这么简单,而是足足近一小时不停的舞蹈专场。
夏梨妍在情急之下,只能就地取材,手上拿来“斗牛”的红布都是从化妆室的窗户上扯下来的。高烟还没和她排练过斗牛舞,夏梨妍只告诉他,在台上尽量配合便行。
于是,舞台上的那只“牛”一直在懵懵懂懂地往“斗牛士”身上撞,高烟好几次都是差点横冲直撞进夏梨妍怀里。
夏梨妍一边踩着节拍,一边将手中的红布敞开晃动,在台上躲闪“莽牛”的动作依旧从容不迫,又美丽高贵,仿佛她天生就该是舞台上的王者。而在她恰好扶稳高烟的动作之下,她单手扶着他的肩,踩着高跟鞋,划腿点地,红布翻转时,又带出了激昂之中的一丝暧昧。
斗牛士仿佛驯服好了那只牛。牛已经在美丽高贵的斗牛士的安抚下,乖顺无比。
音乐也在此又转成了热情的拉丁舞曲,黑色礼服的女人,与戴着面具的半裸男子,在舞曲中,一起前进,后退,犹如情人间的拉锯战,在漫开的干冰水气之中,带来迷离又动人的表演。
“夏夏,我只会拉丁舞,下一个曲目,你要自己负责了。”高烟在与她拉近中,凑到她耳边趁机传达自己的意思。他一个被临时拉来的搭档,擅长的是唱歌,却表演了一头牛,和一个拉丁舞伴。
真是为难他了。夏梨妍冲他微微点头。
细微的动作和交流落在围观者眼中,仿佛能看见两个舞者间若有若无的激情与火花。
“哎,阿强,没想到啊,我们港宝俱乐部还是有一个宝藏女孩啊。”王老板见屠博涵目不转睛地望着舞台,对着下属板了一个晚上的脸色终于由阴转晴。
“专业的当然要来压轴嘛。”李阿强立刻扯着嘴皮子,趁机端着酒杯上前,和王老板一起朝屠博涵举起酒杯,“屠总,欢迎你来港区考察,我们再敬你一杯。”
“夏夏和这个男舞者是什么关系?”屠博涵转动着酒杯,视线从舞台上略微移开,挑起眉,略有些讥笑掺杂在语气之中,“她不干净的话,一切就作罢了。”
不知他说的是生意作罢,还是把人送过去的事情作罢。后者还有得补救,前者可就能让王老板抽筋扒骨一番。
港区经济多年低迷,现在再不找点商机,搭上大船,王老板以后也只能是个港区的小老板。
世人皆有野心。
王老板立刻又看向李阿强。
李阿强马上摆着手道:“屠总您放心,夏夏绝对干净,她从一毕业就跟着我——讨生活,圈子也很简单,没有和任何人有不纯洁的关系。”
他打着包票,连王老板都不由多看了他几眼,生怕他在吹牛,只有李阿强心知肚明,此前是他一直只当夏夏是好掌握的兔子和摇钱树,从来没有正眼看上过她,又怎么会和她有什么亲密接触?
李阿强也曾大男人心理,刻意问过夏夏学校时期的感情经历,但那时夏夏只会红着脸告诉他,他还是她交的第一个男朋友。
身上挂了不少人“男友”职称的李阿强自尊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惜当时他对着头发杀马特,一脸无神,只懂百依百顺的夏夏除了钱之外,暂时还没有歪心思。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自己没看中的丑石头,摇身一变,成了风情万种的舞者,在舞台上受到所有人的瞻目。连李阿强都为她有些心猿意马,可男人要做大事,自然该有取舍。
李阿强说完,屠博涵只是默然地自酌了一杯,任由他举着杯,这时王老板搂着他的肩和他把酒干了,缓解了他的尴尬。
有钱人就是这么任性,脾气再臭,他们也只能当成财神一样供着。
等到下一个舞曲响起时,“财神”的气场莫名变得冷峻,王老板正待问个明白,屠博涵已经陡得从主位上站起来,高大的身形被西装衬得更加高大挺拔,他对周遭的人好奇打量的目光不作回应,站起来后便迈着长腿朝门外走过去。
“屠总!”王老板和李阿强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来。
他们也不知大客抽的什么风,整晚的情绪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屠博涵已经直接越过人群,站在了舞台最前排,双手抱前,剑眉紧紧拢在一起,一脸不悦地盯着台上表演最后一个曲目的女人。
“一树春风千万枝,嫩于金色软于丝。”
“永丰西角荒园里,尽日无人属阿谁。”
“一树衰残委泥土,双枝荣耀植天庭。”
“定知玄象今春后,柳宿光中添两星。”
一首由白居易的诗改编的古风歌曲婉婉转转在俱乐部传开,哀怨的歌声中,一袭黑色晚礼服的夏梨妍将手中的红布当作一条长长的丝带似的挥舞、游动,宛如诗中无依的柳枝。
前辈表达的是仕途的不如意,在夏梨妍的表演之下,却像是得不到心上人眷顾的女子,在自怜中对镜自哀。
她化成了改编的歌中柳,身形婀娜,一抬眸一低首,凄凄切切,又不胜娇柔。
只让所有人恨不得将这成精的柳抱回家里,好好养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