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唬我,哪有什么东西。赶紧将这些水果送过去,你我也好得空做些绣活儿让苏大哥拿出宫去,早早卖个好价钱。”
那小侍女有些着急了,唯恐景春不看,便错过了那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白猫。
“真的,我没骗你,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逗猫吗?”
景春听这话,忙止住步子往身后望去,那只白猫本紧紧跟在她后面,瞧见她停下脚步,还不待景春将那只白猫细细端详,它却扭头就跑。
小侍女端着那碟子樱桃,想笑又不敢笑,唯恐将樱桃掉在地上,又怕景春生气。
只见景春清了清嗓子,将弯了半截的腰直起来,随后面不改色地端着那盘荔枝从小侍女面前走了过去。
芒种过后,天儿是愈发的热了。景春坐在背阳的那一面窗前,手边是几个刚描下来的花样子,她捏着针却连瞧都不瞧,一手拿着绣绷很快便绣出了个白蝶。
“喵呜喵呜”
猫叫声从门口传过来的时候,景春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她低头时,忽然瞧见脚边团着的那一抹白,她忙将绣花针插到绣绷上,随后从矮榻上下来,小心翼翼地把那只白猫抱入怀中。
“好乖的猫咪。”
那只猫像是能听懂她说话一般,毛茸茸的脑袋往她脖颈处蹭了蹭,直将景春逗得笑了起来。
那只猫有时候常来,景春几乎日日都能见到,有时候却是接连消失好几个月,在它消失的那段日子里,景春不免日日为它担忧。
那只猫的行踪不定,景春刚开始以为它是宫中某位贵人的猫,后来多方打听后,宫中竟是很少有贵人养猫,想必,应该是只误入宫闱的猫。若说它是流浪猫,倒也不像,因为它每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总是一团雪白,煞是喜人。
和景春一起做事的小侍女发觉今日的景春,有些神情恍惚,她喊了她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有时候倒是反应过来了,却根本不知道她刚才说了什么话。
“景春,你怎么了?”
“啊……没事。”
景春故作轻松地朝小侍女笑了笑,弯成月牙状的双眸里,却窥探不到一丝的轻松。
她昨晚梦见那只白猫从又高又厚的宫墙上跃下来,轻巧地落在她的面前。它忽而身子变长化作人身,猫脸也换了张人脸,口中吐的是人言,他问她几时出宫,又说让她出宫那日在宫门口等一下,他要来娶她。
景春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可能,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才会做了个这般古怪的梦。
可景春也说不明白,自己心底那些隐约要浮起来的躁动与期盼,到底是怎么来的。
宫里旧人去的快,新人来的更快。景春如今已是宫中的老人了,年满二十五岁,便可出宫自行婚配。许多人到了这个年龄,自然不会选择出宫,出宫去也寻不得什么好人家。
和景春共事的那个小侍女,早就在最得宠的贵妃身边,成了有头有脸的大宫女。
景春仍旧在心底暗暗挣扎着。
日子如同流水,很快便到了景春二十五岁的时候。
她同掌事姑姑说自己要出宫的时候,那位姑姑颇有些可惜地询问她,可是在宫外早就寻好了人家,景春当时愣了一下,想都没想便朝那位掌事姑姑点了点头。
“多珍重,往后再没机会见面了。”
“姑姑也多保重,以后,真的是再没机会见面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一出宫门,与里面的人和事,都没有半分干系了。
出宫后,她的等待也许会是一场空,可她这辈子都不会因为这个选择而后悔。
马车早就稳稳当当地停在宫门口,已经等候多时了,景春却有些着急地四处张望。
她给那赶车的车夫塞了银子,让他宽限她些时间,说自己等个人。
那车夫本有些不耐烦,可瞧见景春递过来的银子后,顿时眉开眼笑,答应了下来。
现在的时节,又是如同初见那般,蝉鸣响,日高悬。景春的额上已布满了一层薄薄的汗,她顾不上去擦,面上神情很是焦虑。
忽而一阵东风从身后席卷而来,将她身上的焦躁与烦闷吹散了个一干二净。
一声低笑入耳,如同梦里那般悦耳好听。景春已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在梦外了。
“久等了。”
“景春,我来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