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的最后一缕光打在花枝上,将俏影投向窗棂。我伸手推窗,那截花枝正巧跃进房中来,像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模样。
“二姑娘,前院又派来人催了。”
阿圆伸手扒拉着那扇推出来的窗户,朝我笑得眉眼弯成了一条细缝。
“你就跟娘说我睡着了,你没敢打扰。”
那隔院的林二狗前天将我堵在巷口,说过几日带着他爹上门提亲,我当场回绝,他却当做没听见,反而四下散播他对我一见钟情的流言,我着实恼他得很。
那流言是假的,是我对他一见倾心。
我直接将窗户合上,快步奔到床榻边,扯了外袍脱了鞋袜就一骨碌钻进被窝里去。
“阿圆,我睡着了!”
我躲在被窝里,瞧见从被角漏进来的那点光,那点光成了我迷迷糊糊睡去前,残存的最后一点意识。
那光,到底从哪儿来的?
那道刺眼的光在我面上晃悠,我闭着眼睛伸手去抓时,却发觉自己正往下坠落。一声闷响,我跌落在地,却丝毫感觉不到什么痛感。
这应当,是梦吧?
我揉了揉眼,从地上爬起来后,大着胆子继续往前走去。
我昨天晚上梦见方良生了。
还梦见窗户被风吹开,从窗外探进来一枝梨花,我正要凑到窗前将那枝花摘下,没承想却突然被人搂了个满怀。
方良生身上总带着沉木香的味道,我记得清清楚楚。
是他,不会错的。
“梨花太素,我不喜欢。”
我惯是不喜欢那些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既不能持家又不能相夫教子,空有美貌有什么用处。
后来我才知晓,那院中的几棵梨花树,本就不是为我栽的,而方良生,也甘愿为红颜一笑而折腰。
也不知从哪日起,方良生开始早出晚归,他身上淡淡的沉木香气儿也逐渐被劣质的胭脂水粉的味道所取代。往日我每每询问他的问题,他都是嘴角噙着温温柔柔的笑,耐心的同我解释,如今,不耐烦与暴躁一点一点地扼杀掉我心中对他的爱意。
到最后,所剩无几。
院中种着几株梨树,我原以为是他喜欢,他却每日折了花去讨美人儿欢心。
眼前突然闪过一抹血色,紧接着我便瞧见院子搁了个木盆,木盆里是被血水浸泡过的梨花枝。本是白净的梨花瓣如今瞧着有些惨不忍睹,倒是糟蹋了我费的那些力气。
梨花依旧洁白的如同刚刚盛开的那般模样,盆中的血水倒成了天大的笑话。
梦快要醒的时候,我瞧见窗边探进来的那枝梨花忽然染上了鲜血,一阵阵像是铁生锈的味道直往鼻腔里钻去。
“那把刀太钝了。”
我听见方良生这般说。
梦醒的时候,依旧是白色的墙,紧闭的窗。
而我,孤身一人。
“你整天抱着那只肥嘟嘟的兔子,不嫌热得慌?”
顾祁慢吞吞地从背后摸出折扇,两指一捻将扇子打开,手腕轻晃,扇底凉风却尽数奔向了怀中抱着的那只兔子。
“哥,你整天带着那盆茉莉花,不嫌香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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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祁从混混沌沌的梦境中清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他的掌心好像压着什么东西,毛茸茸一团,触感着实好极了。
他歪着脑袋往手边看了一眼,然后很快淡定地收回了目光。
原来是只兔子。
兔子?!
顾祁一个翻身差点从床榻上栽下去,然后连滚带爬地立马跑到了屏风后躲着。
只见床榻上那白色的毛茸茸一团在堆起的被子上拱了拱,睁着一双红色眼睛,望向屏风后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