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或许在哄抢的时候,抢红了眼,就算不知道抢那么多有什么用,只不过长期积累的潜意识告诉他们,不管东西有没有用,反正先占在手里再说,将来或许会用到也说不定。
周易直接叫人搬来小板凳,坐在现场看众军民炸鱼捞鱼,省得累到脚底板。
而裴元绍一边呵斥抢鱼的百姓——
当然不是因为百姓哄抢而呵斥,而是因为百姓哄抢了他炸出来的鱼而呵斥——
一边又看见周易来到现场,兴冲冲地搬着一只装满鲜鱼的竹筐前去邀功。
“上将军,你看,都是我炸的!”
“都是你炸的?”
“也不全是我炸的,还有周仓兄弟和其他军士帮忙。”
周易瞥了眼满满当当的竹筐,只说:“把死鱼捡了,剩下的倒回河里去。”
“啊?这可是我们兄弟辛辛苦苦……”说实话,炸鱼并不辛苦,因此裴元绍话说到一半就自然而然住嘴了。
周易反问他:“你很喜欢吃鱼嘛?”
裴元绍傻憨憨地说:“上将军见笑了,末将没怎么吃过水里东西,一吃就丢不下了。”
周易冷笑道:“要不是你亲口说,我还以为你吃鱼刺,把肉吐了呢,不然怎么吃得满脑子都是水?”
裴元绍急了:“上将军说的这叫什么话?”
周易不紧不慢地说:“我且问你,这河里有多少条鱼?”
裴元绍回头望了眼,说:“这我哪儿数得过来。”
“多炸几次,你就数的过来了。”
“什么意思?”
“等炸没有了,不就一眼能数出来了吗?”
“……”
周易见裴元绍脑子一时拐不过弯来,就解释说:“孟子云:‘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谷与鱼鳖不可胜食,材木不可胜用,是使民养生丧死无憾也。’你现在几枚震天雷丢进去,管他三七二十一,不论大鱼小鱼、鱼苗虾米,炸个一干二净,等来年还有鱼可食吗?”
裴元绍琢磨一通,方才理解,说:“末将错了,不应竭泽而渔的。望上将军体谅末将是头一回,权且从轻处罚吧。”
周易满意地点点头,说:“你能有认罚的思想觉悟,已经很不错了。可那些哄抢的百姓,他们未必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裴元绍紧握佩刀,说:“那我这就喊兵马来,撵走他们!”
周易劝他说:“这倒不必,哄抢本就是大众的本性。其实更多时候,当便宜落下来,总有人带头,而后才有人效仿。第一个带头的很重要,第一个是做好事,大家都做好事,而第一个人做坏事,大家都做坏事。”
裴元绍听出味道来,不由得感佩道:“上将军怎么对人性拿捏得如此准确?那时下应当如何?”
周易淡淡笑道:“木已成舟、覆水难收。我们管不了那么多百姓,仍然可以管得了自己,你只按我说的做,将活鱼放归河里。至于剩下的嘛……凭大自然的生态恢复能力,三两年也就回来了。”
“喏。”裴元绍便叫手下人捡出活鱼,丢回河里,只将剩下的死鱼及时运回天策府。
看着一筐筐仍然为数不少的鱼虾,周易明白,天策府至少半个月的伙食品种已成定局,不免暗暗叫苦:还不知要多久才能吃完,我最讨厌吐刺了。
而他想不到的是,炸鱼风波,却远未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