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抗一身明光铠,昂然立于城头。
西风阵阵,吹得他背上的红色斗篷猎猎作响。
他双目坚毅,满面肃然,定定望着远处涛涛江水,丝毫看不出永安城下大败而逃的颓势。
视线中,岸上岸下,旌旗密布,刀枪林立,寒光闪闪。
气势也如那奔涌不尽的涛涛江水,震天撼地。
将军,按行程,武陵、衡阳、零陵等郡援军,后日清晨才能抵达。
正当陆抗凝神注视整齐列阵的水陆大军时,建平太守盛曼来到他的身边,低声禀报。
建平郡是东吴与蜀汉相交的大郡,文鸳攻下的秭归、信陵等城关,便属于建平郡。
盛曼既是建平太守,本该在秭归、信陵等处驻防。
奈何当初陆抗一路东逃,沿途安排的驻防将领,都是他极为看重的武将。
而他身为太守,文治胜于武功,被陆抗亲点为负责军需和情报的将领,所以他只能带着两千多建平残军一路跟到了江陵。
现在,步协不在,他与征西将军留平,便是陆抗最为依仗的两名武将。
那留平,也是将门之后,乃东吴左护军留瓒次子,其妻更是陆抗的堂弟陆凯之女。
按辈份,留平得叫陆抗一声二伯。
当然,陆抗用人,唯才是举,并不会因为留平与自己有这层联姻的关系而轻慢了他盛曼。
所以,他也甘心为陆抗驱策。
听到盛曼所言,陆抗视线一动未动,依旧冷冷注视着江水上下。
片刻后,才淡淡道:此去夷道两百里,贼军明日必到此处。这几个郡的动作,还是慢了些啊。
盛曼听出了陆抗话中有些不满,只得道:荆州全境得将军手令,便立即集结兵马来援。这南边几个郡,距离的确远了点,路途又不甚好走,自然要比其他地方晚一点。
陆抗听到盛曼的话,知道他是有意维护这些人。
毕竟盛曼在荆州建平任郡守多年,与其他几郡自然有些交情。
陆抗也没想要追究什么,闻言笑了笑,道:晚点来也好,若咱们与敌军交战正酣之际,这近万援军突然出现,必能收到奇效。正如咱们当日在永安,被文鸳那厮算计了一般。
盛曼听到陆抗这般说,知道他无意追究那几名同僚延误军机之责,不由暗暗松了口气,道:上次文鸳那厮,用些阴谋诡计,戏耍了步协那蠢货,咱们才有此败,怨不得将军。
很显然,昏迷不醒、已为文鸳所掳的步协,已经是大家共同推举出来的背锅侠了。
陆抗闻言,脸色平静依旧,缓缓道:文鸳这厮,素有威名,可惜曹魏没有好好利用,当日投降我大吴,也无人赏识。现在终为他蜀汉征战疆场,造化弄人啊。
盛曼见陆抗夸赞文鸳,有些不屑道: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仗着一身勇力,耍些小伎俩,终归不是长久之计。现在将军摆明车马,列阵以待,看他文鸳还能如先前那般否?
陆抗听到盛曼的话,双眉微皱,摇头道:文鸳这厮,可不仅是只会耍点小聪明的莽夫。他这一路,先破秭归、再摧信陵,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占了夷道,这重重险关,他前后只用了不到一日便尽数攻破,不仅攻占了这些关城,我安排的守将也一个都没跑脱。如此战绩,岂是泛泛之辈?
说到这里,陆抗便想到那个出身寒微、被他拔擢起来的吾彦。
对吾彦,他多少还是有些期许的,觉得这精神小伙有勇有谋,是个可造之材,因而才着意培养。
不曾想,这厮不仅把秭归给丢了,甚而自己也降了蜀汉,当真是在啪啪打他陆抗的脸。
一念及此,陆抗本来极其平静的情绪,莫名有些波动。
若是战阵之上遇着了这厮,非得亲自砍下他的项上头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