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无言以对,睁大眼睛直勾勾盯阿洲: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谴责的目光令阿洲惭愧低头:情况有些严重了。
两人相对无言,阿洲凝重时听见公子唤人,赶紧推门进去,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嘴不敢多看,生怕自己哪点又惹到公子回忆联想——生活过日子好难。
温陆平:“这些日子谁收拾的房间?”
喜鹊蹲身一礼,已经猜到公子要问什么,轻声答:“一些物件该是被取走了,奴不知在哪。”
她说的委婉,阿洲又不是傻子,只觉得生活再次给了暴击。不!是白青衣当头甩给他一棒槌,往日白青衣柔柔弱弱笑吟吟的模样,当真瞧不出半点心狠。
现在,阿洲真真切切感受到女人的威力,特别是伤人(划掉)变心女人的心狠手辣,丝毫不给公子半点退路,方方面面都在逼温陆平,分明已经把他家公子逼到了角落,白青衣还不忘记顺手放把火呛他们一口,最好烟熏满脸。
温陆平反应平平,眼角眉梢都不带动的,或许是伤害超过承受值,余下的已经麻木了。
温陆平明白了,青儿在惩罚他。她故意做这么多,连自己不知道的往事都带出来惹他生气,都是气他。
钝刀子割肉,一刀比一刀痛。
痛入骨髓,好像就习惯了。他只是不习惯,她不在身边。
温陆平半合眸子,喜鹊阿洲不敢打扰他。
公子俊美无俦,雕塑般立在窗前。看院中迎风招展的花团锦簇,望天际层云翻滚,比海浪更汹涌。乌云散开压住日光,冷风如潮席卷细雨绵延滚落,不多时,雨势转大成了瓢泼大雨。
雨珠子成片砸落,砸得花枝乱颤,娇嫩花瓣七零八落,碾成尘埃泥泞。
扫进窗棂的雨湿润了男子黑发面颊,青衫落雨,如雾中人带了霜寒气。
他不言不语,负手立在窗前,风吹起广袖翻滚,周身萦绕着悲伤和寂寥。
自那封信后,温陆平生活乱成一团。他每日在想,是自己做错了,他背诺了,青儿才要离他而去?可他以为,她懂得。此一时非彼一时,原来只是虚妄的猜测吗?
他还想,半年前就开始准备。是不是自己什么都不做,她也准备离开?
她的感情里有几分真,又掺杂多少虚情假意?
理智告诉温陆平,他该现在离开,回到南洲书院,考取功名,同孟佳姚定亲,振兴温家。然,若做事可依从理智,他又岂会站在这里,由着白青衣故意激怒、惩戒,甚至羞辱于他。
温陆平除却祖父污名无法洗脱外,遭到了人生极重极棘手的挫折,把他面子里子丢了个干净,偏生他魔怔似的无法摆脱。
这挫折,又来源于他挚爱心疼的女人。
如从前不由分说被带入东厂时一般,温陆平突觉荒谬、可笑,又从心底里发冷发寒。
东厂那时,他身体受刑。如今这遭,心如绞痛。
温陆平骤而伸手取下荷包,随手丢进大雨里。转身向里间去了,淡淡吩咐:“她既要同我一刀两断,我成全她。”
世家公子何曾缺过温柔小意的女人。
“收拾下东西。”
阿洲兴奋地嘴皮子乱抖:“我们回书院?”
温陆平眸子如冰河般万年沉寂寒冷,那一眼像在看傻子:“继续找人。”
“傍晚前,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换掉。”
阿洲丧了两秒,很快坚定开心地应声:“您放心,我保准把那些东西都扔了,扔得远远的!”
阿洲麻溜找人办事,收拾出许多小物件,一桩桩一件件,好似都与白青衣有关。他大手一挥:“全扔了!”
刚把荷包捡回来的喜鹊两步冲过去夺下箱子,压着声音骂:“你真扔!”
阿洲去抢箱子,咬牙冷笑:“人都跑了留着东西做什么?睹物思人吗,公子身边何曾缺过女人,莫说那些个丫鬟,就是世家贵女倾慕公子的也不在少数。白青衣猪油蒙了心要跑,以后没后悔药给她吃!好马不吃回头草,公子才不会再搭理她呢!”
喜鹊……一言难尽,“白痴!”懒得搭理这憨货,夺过箱子:“东西都给我。”
阿洲:“上百两银子的好东西,你想私吞?”
喜鹊懵逼,震惊于阿洲奇葩不在线的脑回路。温七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按住阿洲脑袋,“东西你拿走。”
公子的确说扔了,谁知道哪天公子会不会后悔?
当下人的得未雨绸缪,公子一时气极,等气消了,旁的不说那荷包估计得要回去。
毕竟,其他的全被拿走了。
温七盯着下人们换家具换茶具,整个屋子焕然一新,依旧精致。温七面无表情:女人都这么狠吗?以后还是别成亲了,忒吓人。
傍晚时分,翠竹园迎来了一位客人。
雨停了,雨后泥土混着水汽的清新味道让人觉得清醒。
温陆平在温泽对面坐下,竹桌上酒香四溢。
“大哥。”温陆平替温泽斟酒,动作行云流水,举手投足间可见世家公子的礼仪风范,从容而华美。
温陆平似清风又如明月,尽显世家公子的矜贵。温泽歪着脑袋瞧他,也笑,只是笑得不见眼底:“稀客啊,什么风把三弟吹到我这来了,蓬荜生辉啊。”
温陆平垂首啜饮,不在意大哥话中明显的嘲讽,“好酒,清冽又不浑浊,大哥酿的?”
“不,”温泽故意吊他胃口,戏谑:“你猜?”
温陆平叹息,温柔俊美的眉目染上寒霜,平静回答:“该是青儿送你的。”
“哈哈,”温泽拊掌又笑,“三弟猜的真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