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书修与钱老二在与钱老大叙旧，老太太反倒无所事事，跑到庄子上看风景了。

赵伯琮的庄子风景别致，除了稻田之外，还有几处温泉暖汤，据庄子里的人说，皇上当郡王时，每年冬日都要在庄子上住一段时日。

皇上……

老太太初听这一称呼还有些不习惯，在她心中，始终难以将赵伯琮当作那刚刚在上的存在。

他是帝王不假，可他也是人。有着七情六欲，有着与她心意相通。

钱书白陪伴左右，站在山岗上，望着山脚下一片片农田，多少有些佩服赵伯琮了。

他能够已一己之力增加稻谷产量，又能慧眼识英发现他家老太太的独特之处，更能兵不血刃压下蠢蠢欲动恩平郡王，这个皇帝，似乎很值得效忠。

老太太看着山下的农田，也十分感念。

“白哥儿，看到了没？咱们的新皇帝，心系百姓。”

这些农田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形成，里面种植的稻谷是赵伯琮的研究结果。

在没有遇到她之前，赵伯琮也一直致力于研究第二季稻谷。他的能力，他的性情，都是万中无一。

遇到这样一位皇帝，是百姓之福，是百官之福。

“看到了。”钱书白点点头，十年苦读，当了官之后也希望遇到的是个值得效忠的主子。

赵伯琮充分满足了他的希望，钱书白对会试有了更多的期许。

老太太则是知道他一定会金榜题名，他会是新帝钦点的状元，以后也将成为大宋的中流砥柱。

只是那时候，老太太不一定能够看到。

就算看不到，只要想象到那样的场景，老太太也颇为欣慰。

“将来你做官，一定要做个好官，时刻将百姓放在心上，不要忘记初心。”

这是老太太送给钱书白的箴言，到时候，即便她不在了，这句话也始终能够陪伴钱书白。

多年以后，已经成为侯爷的钱书白站在山岗上，遥望大宋的领土时，依旧能够回想起老太太曾经说过的这句话。

他永远忘不了，老太太眼中悲天悯人的目光，永远忘不了，老太太的谆谆教诲。

“奶，我会的。”

此刻的钱书白并不知道这句回答意味着什么，当他意识到这句话的意义时，和他说这句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钱老大已经做不成钱家人，可要放任他在外面也是不行。

钱老二在云南还有生意，那地界以土司为尊。钱老二琢磨着，送钱老大到那边生活。

老太太对此没有意见，钱老大如今被吓破了胆，他生怕被金国的人抓住，又不敢待在临安，只能往南走。

从今往后，隐姓埋名，再也不能以钱家人自居。

能够保住一条性命，钱老大已经知足。在大牢内所受非人的遭遇，也磨平了他的心性。

这辈子，能够活着已属不易，他再也不敢期盼不属于他的事了。

回程途中，钱书修一路沉默不语，钱老二和老太太坐在马车上，想要安慰他一下，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钱老大做下的事罄竹难书，而今皇上留他一条性命已是不易，其他的事，再无法要求什么。

钱书白瞥了眼默默无语的钱书修，忽而骑马挡在钱书修的马前，说：

“和我比一场。”

他的目光平静，没有针对，不曾挑衅，只是兄弟间的寻常活动，不求高低判决，只求尽兴。

钱书修抬眼看他，毫无神采的目光里渐渐有了焦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