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九月悄然而至，云苒安静地养着胎，最近她的状况好了不少，吃好睡好，身子也渐渐好起来了，肚子也渐渐圆润了，就像正常的孕妇一样，这让她心下少了一些担忧，多了一些欢喜，以及期待。

至于帝后大礼，她没接圣旨——这个朝代的礼法，她一惯都是视若无睹的，玉重华的旨意，在她面前形同废旨。至少现在孩子还在她肚子里，他没法拿它来威胁她。

她曾对他说过：“在我眼里，除了小怪物，任何人的生死都威胁不了我。你可以杀了铁河，你也可以杀胡记商号所有人。吴家的所有产业，你都可以通通拿去，和我有关的人的性命，你也可以全部处死。你是皇帝，你是想乱杀无辜，还是厚爱苍生，都是你的权力，但后者可以助你成为一代明君，前都会毁掉你一手打下的基业。你若想毁，那你就去毁吧。与我无关，但我会鄙视你。

“曾经，你在我眼里是一个盖世枭雄，纵然你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你还念着天下百姓，如今你若想因为一个女人，变成千古罪人，你就去做吧……现在我在你手上，最多就是一死，没什么好怕的……但我不愿意的事，你休想我依命做到……”

她从来没给他好脸色看过。

那次谈话，其结果是，不欢而散。

九月初七晚上，云苒早早睡了，迷迷糊糊中，她好像感觉到有人靠近床榻，猛得惊醒后，却发现站在她身边的人竟是……

“韩琼碧？”

没错，她看得分明，帘帐外站着的人正是韩琼碧，这个人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的肚子，像是在思量什么。

“我不是韩琼碧。韩琼碧也不是韩琼碧。她叫水碧心，而我叫水碧柔，我与她是双生子。我们都来自勃宁神星……”水碧柔淡淡地自曝身份，“并且，我姐姐是萧湛命定的妻子，你，蝼蚁一般的人生，在他的生命里，只是一个瞬间而已。根本就配不上他……”

云苒听得呆了一下，原来，韩琼碧和萧湛竟还有这种关系？然后，她渐渐顿悟了，也想通了，“所以，一直在背后耍阴谋诡计，想在我和阿湛之间制造误会的人，是你还是她，或是应该说是你们……”

水碧柔淡淡道：“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会要你的命，在你足月生产时，你会就此命丧黄泉，而他不会赶回来了。这辈子你都不可能再见到他……现在。他陷入勃宁时差中被冰封住，至少百年，他才有可能挣脱我姐姐设下的冰阵……到时，你已经不存在这天地之间。”

明白了，原来是韩琼碧把萧湛给困住了。

云苒自然是不懂她说的这些的，心难免急了起来，却又无计可施，于是她深深地想了想：等一下，不对啊，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她要跑来和她说这些？这里头有诈。

“所以呢？你想怎样？”她冷静地反问，“阿湛回不来了，我会死，那你跑来提醒我是几个意思？”

“我可以助你保下这一胎，也可保住你的小命。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水碧柔指了指边上那套今天送过来的皇后的冠服，“明日，你必须如期举行婚礼……”

云苒凝神再一思忖，却笑了，眼神带着深深的打量，“你逼我嫁给玉重华，是想借我另嫁一事气萧湛吧……也就是说，萧湛应该要挣脱水碧心所设的冰阵了吧……不好意思，明日的婚礼。我不会去行礼……”

水碧柔的面色顿时冷下来，“你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拍了拍手，身后有人飞跃而出，冲云苒逼了过去——那两个人竟然是青山和北风，他们的眼神都是木讷的，很明显，他们皆被水碧柔给控制了。

在总结出这个认知后，她拖着越来越沉的身子，闪避了两下，最终被青山一记掌力打在颈部，人，渐渐就失了意识。

九月初八。

东越帝后大婚，举国同庆，全城沸腾。

依着皇家礼节。今日，玉重华会在勤政殿当众授云苒以皇后宝册，而后一起拜祭天地，一起遥叩生病的父尊，一起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夫妻交拜。

今日，他们先是君臣，而后是夫妻，共尽夫妻之伦——这与他来说是意义非凡的。

他这一生，没得过半分家的温暖。将他养大的玉府，没有亲情可言，有的只有勾心斗角，只有机关算尽，唯她，云苒给了他温暖，并在他遇到麻烦时给予了他最及时的帮助。

初相识时，因为她，他才得以顺利离开南齐。

再相逢，因为她，一个惊天阴谋被击破，他终于化被动为主动，拿到了一个重要军营的统领权，这为他后来夺帝奠定了军事基础……

收她做义妹后，因为她的帮衬，他名下的产业得到了惊人的收益，这为他夺帝打下了扎实的经济基础……

这世上大约没有人比她更关心自己了。

在他旧疾发足时，她找来良药，为他亲手熬制，却没有说出来。

在他中毒昏迷时。是她亲试毒药，制出对症的解药，却一点也不贪功。

在他过生日时，更是她为他做了“蛋糕”，煮了长寿面，为他庆生——那是他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生日快乐，什么叫发生内心的微笑，什么叫幸福……

在过年时。依旧是她陪他畅饮美酒，不拘礼节，论天下英雄长短，说古今丰功伟绩——这个世上，也唯有她才会无视男尊女卑，高谈男女平等，惊论人生而平等。

虽然这些言论，有很多，他不能苟同，但是，他喜欢看她高谈阔论时神彩熠熠的模样——这样的她，太美好了……

他想留住那个生动活泼、浅笑如花的她，他希望他的余生不是守着寂寞，而是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妻子，陪着慢慢一起变老……

所以，他必须留下她，否则，他的努力便毫无意义。

但他很害怕，她会拒绝，虽然那个神秘女人说，她会让她答应行礼的，可他依旧很担忧，很紧张。

所幸，吉辰到时，她一身凤衣凰冠，坐着凤辇，姗姗来到大殿之前，并在所有人的注目中，沿着喜庆的红地毯，缓缓地走了进来。

他欣喜极了。

不管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只要她能来，他便欢喜——她肚子里的孩子，他可以无视，但她这个人，他绝不放弃……

然，当她走到只剩几步时，殿外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打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