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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六章

“他跟出去了?”

鹿予一人站在栏前,分明瞧的真切,还是多嘴问这一句,他问了,鹿童不敢不答,点头称是。

“她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他追出去,她会欢喜吗?”

鹿予接着问,鹿童却没法答,他不善于揣摩人心,若真有一点觉悟,也不会辜负她人心意而茫然不自知。

鹿予自己也没有答案,他觉得自己是懂她的,因为懂得,所以一言一行,皆顺她心意,他尊重她,保护她,她不甘于困于内闱相夫教子,他便随她心意去写话本排演戏文,她要建这园子,要让伶人凭借技艺得人称赞而不仅限于供人取乐玩笑活在尘埃,他便为她收罗天下英姿,她要给自己一个新名姓,要换一个新的活法,他也随她依她,就连她说,自相识起便放在朋友的位置上,从未想过情爱,他便退回到朋友的位置上,等她在心里把他挪一个位置,他认准了,便有足够的耐心去等待,她的时间给他的珍宝,他不忍亵渎,唯有期许。

可他不是。

他自以为是她的夫君,还将她视作宫闱争斗的棋子,可偏偏是这样的人,居然夺去了她的心,他分明一事无成,怯懦平庸,甚至将她推向风口浪尖,几度死里逃生,直到此刻,他与李珅争斗中都屡屡落於下风,他还是无力保护她,可他却偏偏要来纠缠,要让她渐渐平静的心里再起波涛,他甚至不知如何自爱,如何又能爱她?

可李琛却不管这些,他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后,他想过放弃,试过去与别人恩爱欢好,他都败下阵来,忘不了她,也不能爱上别人,他便要走到她身边来,只要她心里有他,遍地荆棘丛,他也敢赤脚走过来,他看着她走在自己身前,像在王府时候,她总是兴冲冲的闯开一扇一扇门,他便跟在身后,眼里有她,心里便不空着。

万栀园外便是一大顷的花树,将园子围绕在其中,春夏时候如入百花深处,只是现在是秋日,已经不似从前盛况,草地早枯黄,踩在上面会有咔嚓的声响,踩断的不单是枯草,更是心里烦乱的思绪,她一步一步像前走,直到另一声脚步跟上来,同她的脚步声融在一起,她回头看一眼,果然是他,披风还挂在枯枝上,正着急的拉扯,扭头便走的更快,知道摆不脱,只是想让他知道,自己不想他跟着。

偏偏李琛是不识形势的,枯枝摆不脱,便直接将披风解了,一身单薄衣裳接着跟上来,初时追的太急,身上已出了热汗,陡然将披风解了,草地上的冷风一吹,凉气像锥子一样扎了进来,他原地打了寒颤,抖着身子打了喷嚏,前面的齐钰顿了步,却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时,他双手环臂,自己摩挲着暖和,看她看,忙急走几步追上来,“走吧,我陪着你!”

“你着凉了!”

李琛羞愧的吸吸鼻腔,精神抖擞的踩着草地,“没事没事,我好的很!”

“弱鸡!”齐钰恼恨骂一句,迈步往回走,“最讨厌弱鸡!”一边骂,一边却把披风打枯枝上抖落下来丢给他,“回吧!”

李琛本还因为又挨了骂委屈,披风呼到脸上以后又快乐起来,自己马虎披了跟着她往回走,凑到齐钰身边紧挨着,“你不喜欢弱鸡,但你喜欢我!”

齐钰白他一眼,走的很快,李琛便也一样走快些,他身量高挑,大长腿迈起来齐钰压根倒腾不过,李琛也发现了这点,便又慢下了步子,凑上来,“不管你走到哪儿,走的多块,我都能找得到,追的上!”

“如果是另一个世界呢?”齐钰突然问他,目光灼灼,全然不是一句玩笑话。

李琛的认知里除了这个世界便只有那一个世界,一下子哀伤起来,但还是牵住她的手,“一条性命也没什么要紧,你知道的,我会随你而去!”

“算了!你根本不懂!”齐钰甩开他的手,径直走了。

“无论哪儿,我都会找到你!跟着你!”

她已经走出很远,才听到身后他的呼喊。嘴角由不住笑了,是可怜的自嘲,年少炙热的爱情,海誓山盟言之凿凿,可是他又懂什么?他又能去哪儿找她?眼角的泪便也伴着这笑容汇去口中,咸的,也没什么不同。

她以为是他惯常的许诺,是对一切不知时的无所畏,却没有想过,他真的会随她而去,无论是几个世界,无论那个世界有多么远,有多么大!

再回到院里,鹿予已经离开,花影跟上来,“公子走的匆忙,说不能同姑娘道别了,屋里的点心也留下了,姑娘有喜欢的便告诉他,日后再送,还说”她瞟一眼跟着进来的李琛,没说下去。

“说,有什么本王不能听的。”有关于自己,李琛还挺想知道鹿予会嘱咐些什么。

“说姑娘心里自有决断,公子不会搅扰姑娘,乱了姑娘心神。”

他不会乱了钰儿心神,这就是怪自己来乱她心神了呗?李琛嘟嘟嘴,很不以为意,我自己媳妇,心里本来就有我,是许多事乱了她的心神,我此行算是拨乱反正的,他是在搅扰,我李琛可不是!

小手背在身后,故作老神在在的往楼上走,一样帅不了三秒,便一个喷嚏差点滑倒在楼阶上。

荷香又想要笑,满捂起了嘴,齐钰无奈叹口气,“煮盏桂枝汤送上来,”说完,看着李琛望过来的眼睛,又补上一句,“我受了寒。”

两个丫头是懂事的,桂枝汤送了满满一罐,李琛等丫头走了便给自己灌上一碗,齐钰也不拦他,也不理他,由着他抱着一罐酸苦的桂枝汤像喝了蜜一样美滋滋,双手搓出温度来又提起了画笔,一点点描画,许擎抱着剑躺在屋顶晒太阳,本来暖烘烘的,日近西斜,便慢慢冷了下去,他躺不住,跃下屋檐,便看到窗里对坐的二人,埋首书案,偶尔停下来思量时,另一人便也停了手笑看着等,目光其实从未远离,时光缱绻,像极了在策王府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