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要她应允下来是有些趁人之危的意思,但是齐钰的性格,她既然应了便会做到,李琛乐颠颠了上了马车,“回府,收拾行装!”
他才吐血重病,要于踌写一单假方,再与府里知会一声,放出要去城南庄子养病的消息,岸芷院院门未开,只送来一对护膝和狼皮褥子,“侧妃担心庄子阴冷潮寒,伤了王爷筋骨,送来这些东西,要王爷好好将养身子。”
若是往常,枫双溪定然会像他搬去户部一样上来纠缠,言说把自己带上服侍起居,然而今日却未露面,她人在锦溪阁里呆坐,脸上的隐忧还不敢与人看见,昨夜送信回去,按理今儿清晨该在枫府后巷相见,可是等了许久未见枫眠前来,壮着胆子从后门叩门,要枫清送自己闺阁中的东西,府里下人只说是已经几日未见,还想着是跟着她来王府享福了,天已大亮,她只能四下躲藏着回来,却一直放不下心,李琛要出城养病对她而言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好消息,只提点烟萝,“王爷病重时每每离不来你,我这边左右没什么事,不如你便去服侍王爷,也算尽了我的心。”
许擎说了,李琛不要人陪,但是她不走如何放得出枫双溪的狐狸尾巴,烟萝便假意应了,收拾了些东西,回新房歇些日子。
齐钰这边连午饭还没落进肚子,李琛和许擎就又进了院子,知道方才的原委,花影和荷香也不再拦他,李琛握着手炉好不开心,美滋滋的上了楼梯,又一颠一颠退回来,打荷包里掏出两枚金裸子交手里,“今儿爷高兴,拿着买花戴!”
花影诚惶诚恐的接了,荷香却先放在嘴里咬一口,看着上面两个牙印笑弯了眼睛,“谢王爷赏!”
脆生生的声音惊动了屋里的齐钰,探过身子一看,黑了脸坐回去,“哼,都学会笼络人心了!”
她说的响亮,李琛自然是听到了,然而他不在意,只自己上楼来,荷香收了金子总不好给人家冷脸,引他进了书房,“我们姑娘说,王爷便在这儿画作!”
这桌子在屋西脚,背后是一空架,零星摆了点瓶子盆栽装点,齐钰喜欢简居,更没什么考究的摆设,左边是一扇窗,却是封死的,光线很不透亮,右手边是一架花榻,堆了不知多少纸张书页,李琛随手拿起一张看,又是她的图样子,想必是一部分画错了不要的,又或者偶然还要用又担心寻不到的东西,她总是这样七零八落,要没有烟萝帮她收拾,怕是整个王府都不够她折腾。
“你们姑娘在哪儿坐?”他问。
荷香往正对面珠帘处一指,“我们姑娘在那儿写字。”怕答的不够详细,又往窗前一指,“我奴婢们在这儿写字!”
好啊,连两个丫头写字的地方都比自己这里宽敞亮堂,把他丢这个小角落里是跟这些纸一起落灰的吗?还要他作画,怕是画未好,眼睛就瞎了,她便只有一个瞎眼睛的夫君了。
“搬!”李琛喊许擎过来,“把桌子搬到”他眼睛四下打量,齐钰的桌子在窗前,月影纱朦胧透亮,将屋外柔和光线都落在了桌上,是最好的一处所在,但他不能抢她的地方,她就喜欢每天在桌子前涂涂改改的,不能伤了她的眼睛,桌前是一红纹小缸,里面养着两尾小银鱼,在水里游动时候像是红纹摇曳,甚是好看,李琛在桌前站定,四下环顾一圈,右手边是轩窗,身后便是碧落珠帘,虽说闭塞了些,还挡了部分出入的路,可光线舒服,与她近在咫尺,一抬头便将她眉目都看在眼里,静谧时,都能听到她浅浅呼吸
“就搬在这儿!”李琛脚踩出一个坐标来,“桌子在这儿,画具摆这儿,这个笔洗搁在这儿”
等他摆设好了,齐钰也进了屋,下意识往那边墙角看,却发现空无一物。
“本王在这儿!”李琛在她身后喜笑颜开,“那位置实在不好施展本王技艺,不似这儿,”他腾开地方给齐钰看自己归置的位置,“瞧瞧,多么趁手舒服,最重要的是,”他往两桌中间一站,空隙都不够放开他的衣袍,差点将那小红缸里的银鱼都挤歪了游出来,他只当看不见,自己伸手笔划,“最重要的就是,本王这边要茶水、磨墨、递笔,你不用离位,一伸手就过来了,多方便!”
他以前两张嘴皮子磕在一起,半天才能憋出半句话,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今倒好,牙尖嘴利,腆着脸给自己找好了理由铺好了路,只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爱坐哪儿坐哪儿!齐钰不想理他,自己坐好了翻开昨天写了一半的策划书,这回是关于几位慕名投奔而来的名伶,他们既然来了,就应该统筹规划,不能浪费了这个资源,畅春园的戏文还演着,她要在城里再寻摸一园子,把他们先安置了。
齐钰不理,李琛便要生非,磨墨要人,铺纸要人,齐钰都忍了,可气的是他剥栗子也要人,说这栗子是城里买的新烤的,不趁热吃便要失了味道,齐钰只能给他剥,可是栗子烫手,还有草木浮灰沾着,两个栗子剥完了,就已经弄脏了衣裳,她对衣着得体是颇为在意的,恶狠狠瞪他一眼,喊花影找衣裳,花影跑过来,“姑娘的衣裳不是才换的吗?”
“遇着瘟神,脏了!”齐钰只是一句气话,却让李琛喉咙里的栗子绵软的噎在那儿,他脆弱又敏感的神经又委屈了起来,歪着脑袋眼角含泪,“她恼恨我是吗?”
“王妃做事情的时候您别打断她,微臣瞧她被你搞的都没写几个字,你是知道王妃的脾气的,铁定是要生气的!”许擎将剑往齐钰桌上的宣纸指去,“瞧见没,就写了这一点子!”
齐钰换了衣裳并没有再回书房去,她生了李琛的气,趟在床上想自己究竟是造了哪门子的孽要去烧他的画,他爱画就画去,画几千张也不关自己的事,假装看不见有那么难吗?气哼哼的闭目沉思很久,再睁眼时,他捧着满满一帕子剥好的栗子守在床边,“你吃!”
热气烫的他上上下下颠帕子,还陪着笑脸,“别生气了,我再不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