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才过,路上行人寂寂,齐钰摇着衣袖扇风,马车也被热晕了头,走的昏沉缓慢,青萝摆弄怀里的小玩意,都是侍棋打平江带回的小玩意,注水会学莺啼的哨子,两只小棍儿拴着的巴掌大的木偶,这两件她尤其喜欢,哨子配在了荷包里,木偶就只手提着,在车里摆来摆去,木偶是小狗样子,使得她一路“汪汪”叫个不停,若是平日烟萝定要指责两句,不过今天她看起来没什么兴致,垂着头多一句话也无,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
齐钰戳青萝凑到身边来,“烟萝怎么戴玉镯了?”她可记得以前要送她一对,她说戴着玉镯做事不当心极容易磕损,一直戴着一对从前旧款式的鎏金镯子。
“那谁带回来的。”青萝挤眼睛,只顾摆弄手里的木偶。
徐擎在的时候总拒之千里,如今不过晚回来几天,齐钰嘴角牵起笑容,悠悠叹一句,“这思愁可骗不了人啊!”
烟萝身子微动,将镯子藏入袖口,还不说话。
车不觉停在齐府门前,齐钰撩帘下车,白幡还未撤下,门前只有寥寥几人歇在树荫下,都忙着过来替王妃牵马挪凳,齐钰进府门时,隐约看见树后还藏着一个人影,探头打量,那人却又躲到一边去了,别是有人趁着齐府无人偷盗打劫吧?齐钰留了心眼,喊两个家丁,“去把树后的人给我揪出来。”
家丁进前一看,喊道:“王妃,是鹿少爷!”
“鹿予?”齐钰拔腿就往过走,“他啥时候回来的?”
“鹿予啥啊鹿予!你就记着鹿予,您可正眼好好瞧瞧,是本少爷我!”树影后的人自己站出来,居然是满头大汗的鹿序。
“你自己鬼鬼祟祟,还怪别人不正眼瞧你?”齐钰望着他脑门上的汗更笑个不停,“都藏到这儿了,还晒了满头汗?”
那是晒的吗?那是被你吓的!
鹿序撩着袖子擦汗,“你怎么有空回齐府来?”
“我娘家我有什么来不得的,”齐钰围着鹿序打量两圈,“倒是你,怎么跑到了我们齐府门前,还这么鬼鬼祟祟的?”
鹿序这边面红耳赤无法给自己编一个好理由,机灵的岔开了话题,“我正要去找你呢,昨日收到那道人来信,说找到一种鳞片,同他师父描述之物极为相似,连味道都相差无几,他已经动手”
他话未完,道上远远传来了响锣声,齐钰回头望去,一队马车伴着乌泱泱的仆从向这边走来,定是伯父一队人马回京了,她拍拍鹿序的肩膀,“过会儿聊,我先去瞧齐玥。”
这个名字提起来,鹿序的心愈慌,忙又躲回了树影后。
车队在府门前缓缓停下,马嘶声阵阵,打头的是齐瑞,他落马便去扶车里的父亲母亲,齐暮净站定整衣,见齐钰等着,忙来躬身行礼,“臣见过策王妃。”
大夫人便是不愿,也只能随着夫君过来行礼,有此例,所有人下车后都要先来同齐钰行礼再入府,除了齐玥和三婶,齐钰未扶过别人,只是姐妹两四目相对,便有夺眶的泪要满溢,齐钰握着的手不觉加重几份力道,柔声唤道,“三姐姐。”
“人前万众的做给谁看,生怕别人不知她们姐妹情深一般。”齐珎帕子掩鼻,万般嫌弃,厌恶的神情还未流露一半,便被父亲的冷目吓住,跟着父母乖顺的走,再不敢多话了。
小齐琅尚不知生离死别,他本就养在京师,见父亲的时候少之又少,对父亲也不过一个模糊的概念,他还依旧跳上台阶来,喊着姐姐张开手臂要齐钰抱,齐玥见了弟弟也算憋回了眼泪,齐钰抱了齐琅在怀,陪着齐玥往府里走,突听的身后男子呼喊,“玥君留步!”
回头,是青衫男子,斜跨着书包,手里还捧着两本书卷。
“周兄,”齐玥抬手拭泪走过去,“我才回京,不知周兄有何事?”
“玥君此去月余,在下担心延误了课业,便做了一本书摘送来。”他垂着眼眸不敢多看她,女子泪眼珍贵,心中柔情百转,也不能露与这许多人前。
“有劳周兄。”齐玥接过书卷,“不过如今府上事多繁杂,怕是要辜负周兄同窗之谊了。”
“不妨,不妨,”周蔺连连摆手,“你如果愿意听,我愿意日日都誊录一份送来。”
齐玥含笑摇头,“周兄要准备秋试,还是不要为齐玥耽误时日了。”
被众人注目她不想多言,同周蔺也并非到无话不说的地步,含身谢过,她便抽身离去,不过转身时,看到了树影后藏起的那双眼睛,脸色骤然难看了许多,提裙入府,再未回头。
“诶,这鹿少爷有意思的很,鬼鬼祟祟藏了半日,府里人都回来了,也没见他要见谁。”齐玥不愿提,青萝倒多嘴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抱着包裹的碧落恨道。
“怎么了?他还招惹你了?”齐钰看着齐玥脸色不好,忙追问道,“他就是一不懂事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做的过分你告诉我,保管训的他服服帖帖。”
“无事。”齐玥冷抛下两个字,紧走几步,扶着自己母亲回院去了。
一定有什么猫腻,齐钰安顿好齐琅,叮嘱碧落几句,领着青萝出来抓鹿序,果然,他还藏在树后,只是嘴角瘪着,一脚一脚的踢着树干。
“顾泽!”齐钰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跟爹妈还你全名一样可怕的,还有被穿越来的上司喊了本名!
鹿序抖着膀子就要跑,被齐钰揪着头发拽了回来,“兔崽子你上哪儿去?”
“我内急!”鹿序一边缩着脖子一边喊疼,“万姐,求您高抬贵手放了小的吧。”
“干什么坏事了,老实交代!”
“我没干什么。”鹿序还想打马虎眼。
“没干什么人家碧落骂你?没干什么我三姐连多听你一个名字都嫌烦?你最好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雪藏!”
“她听我名字都烦吗?”鹿序的眸子更黯淡了下来,“果然,我还是不出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