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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五章

两间破屋废墟倒在面前,谁会留心齐钰今夜住着的,究竟是哪一间呢?

未等正屋的人听了响动,披着衣裳撑起伞挑着灯慢悠悠出屋,电光火石之间,鹿予便将齐钰带入了自己的屋子,拽到鹿童身边,推开后窗,“带她走!”

等齐钰回过神来,已经在马上被鹿童带出十余里路,暴雨依旧未停,便是戴着斗笠,雨幕依旧打的她睁不开眼,等马匹停下,已经偏离了往黄州的官道,是去华城的路了,而齐钰并不知这一切,她只是随着鹿童敲开了一家客栈的门,看着鹿童打点一切,送她回房,“安心歇着,过几日,少爷会来消息的。”

“他要做什么?”齐钰问。

齐钰是聪明人,鹿童知道瞒不过,或者少爷也并未准备瞒着她,便据实交代,“偷梁换柱,李代桃僵!”

偷梁换柱,何来的梁?

李代桃僵,如何来的李?

齐钰愣在当场,“他早准备好了是吗?”

“是,自少爷回京,知道王妃涉险,便已经找了两位同王妃身量面容相似的姑娘,少爷原本预备着等王妃到了黄州,郑令史回京,便替下王妃服役,王妃山高海阔自在逍遥,今日变故确实突然,少爷是何打算鹿童也不清楚,王妃且宽心养着身子,等他消息就是。”鹿童合门退出,齐钰手攥成拳,呆坐在床沿。

她该阻止吗?让毫无瓜葛的人顶下她该受的罪,该遭的苦,自己逍遥快活?她做不出,也无法心安理得快活,她能阻止吗?此刻她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便是真的赶回去,怕也木已成舟,无力挽回,那么,她还要阻止吗?

她并非闪着圣母光环的良善之人,也深知为了生存所作的取舍,自由身此刻是她无比向往的,能得到她该珍惜,鹿予为此冒险做的一切更不能被揭穿,他的身家性命满门兴衰也捆绑着,她不傻,她应该蛰伏在此,谋划前程,至于鹿予,也许,无需等他消息了。

有些牵绊,本不该起的,及时斩断,也是种成全。

鹿童一日颠簸,自去睡的深沉,天还未亮齐钰已经起身,同店家置换了干净衣裳,齐钰记着进门时候鹿童抛给店家二十两银的荷包,便软硬兼施要回十两揣在怀里,发间白色珠花她还戴着,有些事情不可释怀,便如这珠花。

等出了门,撑着纸伞环顾四下,她才惊觉,天下之大,她该往哪儿去?

帷帽遮面,这故事从哪儿开始的,便从哪儿结束也好!

而且要回去,总得见鹿序不是!

未曾料到的是,她拖着身子喝着汤药赶路三日,终于歇脚在一处不错的客栈,才掏了银子被小二领着上楼,便看到一身素白下楼的李琛,隔着白纱,他就那种突然闯入她的视野,不知是否隔着白纱瞧着的缘故,他整个人看不出血色,甚至连身子都一瘸一拐,在她愣在楼梯上的时候,他一路行来,撞到她的肩,连帷帽都歪在一边。

他立在那儿,扭头想说什么,却未开口,侍棋紧跑几步随下来,“对不住!”他代李琛致歉,“是我们公子冒失。”

齐钰未应声,伸手将帷帽扶正,提裙上楼来。

是他花了眼吗?

侍棋有些恍惚,方才路过这个姑娘,怎的身形同王妃那般相似,还有掌心,怎么也有疤痕?

他一边心里嘀咕一边随着李琛下楼来,后院里还停着王妃棺椁,王爷时时刻刻都是要守着的,这一路回来,除却王妃名字,他未曾听见他再讲过别的话,除了王妃灵前,也未见他抬过眼,游魂一般活着的这几日,侍棋是片刻不敢离身,王妃逝者已矣,想到王妃落水后王爷万念俱灰的模样,他真担心着,王爷也要随她去了。

果然,他的担心还是应验了,李琛取了店里几个精致的吃食送去灵前,才将碗筷摆上,不知见了什么又触动情肠,突然,就撞在那棺木上,咚隆一声,跌在一旁,抚着木纹,红肿的十指触动着,落下泪来。

他已不会出声,许是那日哭了太久,嗓子撕裂般的痛着,每每落泪便只能嘶哑着嗓子扭曲着面孔,一声声撞在棺木上,他多想能将她唤醒,看看眼前的吃食,可有滋味,可比共荣楼的如何,她可喜欢,明明,她是那般惦记吃喝的人!

那蜜梨酒,可还放在屋子窗口!

齐钰——

他心里唤她,怎么会呢?上天怎忍心如此对他呢?

离别那日,也是雨天,她还烫着火锅揣着酒,要他坐下尝尝。

怎么再见时,便是在废墟之下泥淖之中,只有一副冰冷的躯体?

分明,他大婚才不过半年,给她的呵护那么少,他许下的一生一世,为什么这样短暂?

齐钰——

你且等一等,等我将你接回家,我定来陪你!

“王爷——”侍棋跪倒在身前,“王爷,侍棋求您,便是看在王妃的面上,也该好好活着,您这样子,王妃见了,也定要骂的!”

那,你骂我啊!

他望着棺椁,心里呼唤着,齐钰,你骂我啊!

你怪我丢下你一人离京害你落难被流放啊!怨我憨傻没能那日在路上看到你将你救出啊!骂我为何来晚一步没能将你救下啊!齐钰——指尖的血染红棺木,李琛额头抵在上面,周身都在颤抖。

客栈的楼上,鹿予临窗而坐,看着楼下主仆二人上演的戏码,“人已经被他害死了,演这种故剑情深的戏码给谁看呢?”

鹿童默默立在一旁,自丢了齐钰,他已经不敢在少爷面前随便开口了。

“今日有消息了吗?”他突然抬头问他,鹿童头摇成波浪鼓,“没有!”

“不急!”鹿予缓声道,“当日,是我把她逼急了!”

“王齐万总是懂您心思的,不过眼下情形,她怕是有更重要的事做吧。”鹿童看着少爷的脸色掂量着自己的言语,看鹿予默然不语,心提到了嗓子眼。

“罢了,去要些吃食上来吧。”鹿予喊他去后厨盯着些,路上东西不干净可是耽误事的,也就是这一盯,鹿童发现了药炉上炖着的汤药,那味道成色,实在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