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自上次夜宴后再未用过,酒肉之气还残留着,因为王妃突然浩浩荡荡领着人过来,忙的点了两个大香炉,熏熏气味,两个婆子就候在香炉中间,因为提人的是烟萝,她并未露分毫,言语态度十分客气,两个婆子还只当自己劳苦功高,要过来得什么封赏,一脸嬉笑,齐钰进来的时候,还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呢。
这种事情烟萝是做惯的,很明白杀鸡儆猴的道理,要不然,也用不着花厅这样宽敞的地方,所以顺带手,照着名册把宫里带出来的宫女太监都领过来了,一排排都候在堂下,笔直的站着。
见了齐钰和李琛,都慌忙把头磕下去,“奴婢见过王爷、王妃。”
齐钰跟李琛两人稳稳坐了,李琛朝堂下看一眼,回头只盯着看齐钰,手里还握着鹅卵石,早已经握温热了,只不过这样拿着,他觉得安心。
齐钰笑着叫众人起身,看向正中的两位,年长的穿瞧着膘肥体胖,十指萝卜一样粗,可不是拿不稳针线,那个年青的脸比驴长,还有一双吊脚眉,在那里陪着笑倒有些滑稽,齐钰脸上笑意更浓,“这二位便是崔嬷嬷和吉祥姑姑吧?”
两人规矩跪倒,“奴婢崔厝,奴婢吉祥见过王妃。”
“今天听王爷说起,宫里时候他的衣裳都是两位伺候的,想着我入府也这样久了,还没见过王爷当年近身伺候的人,真是失礼。”叫侍棋和墨染把衣裳抬进来,“这里备了些薄礼,不成敬意,还望两位笑纳。”
两个人都喜滋滋的抬起手等着接齐钰的封赏了,心里还合计着这王妃也是个好相与的,今日还给她们这样大的体面,还没等乐呢,就被侍棋和墨染抬过来的旧衣裳埋了脑袋,两个人扑棱着手挡旧衣裳里的尘灰,呛了几口又不住的咳嗽,等眼睛终于适应了,才看到眼前堆起的破衣裳,一脸不可置信的望向堂上的齐钰,崔嬷嬷果然是个不怕死的,仰头便问,“王妃这是何意?”
“本王妃今日收拾王爷旧衣,竟然发现这里好些衣裳破烂不堪,想来定是几位当日服侍不周,所以今儿喊两位过来,将王爷这些衣裳补好。”招手叫青萝送上绣箩绣绷,“点两盏灯,叫嬷嬷补的仔细些。”
崔嬷嬷随手拿起两件抖落,也大体看一眼,回禀齐钰,“这些衣裳都是王爷不穿的,补了也无用,而且一时之间要补这么多件,王妃不会是拿奴婢们消遣呢吧!”
齐钰冷笑,“怎么?本王妃消遣不得你吗?”
吉祥是个识时务的,知道是当日苛待之事今儿一朝发作了,总不过是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应付应付卖个乖就算了,她接过绣箩便穿针引线干起来,崔嬷嬷本来还要分辨,看吉祥这样,也只能偃旗息鼓做起来,她的粗手干不好这事情,萝卜指头穿了半天过不了一根丝线,齐钰示意烟萝取来鞭子,扯扯李琛衣袖,递上去,“你要不要亲自来?”
李琛只看一眼鞭子就连连摆手,“我不来,我下不去手。”
“她们打你的时候可是下得去手的!”齐钰再次扬鞭问他,“你确定不来?”
李琛摇头,连鞭子都不肯看,低着头焐石头去了。
对苛待了自己许多年的人都下不去手,可见他心慈手软到什么地步,这种性格,在那种地方,受欺负一点也不见怪,连奴才都这样放肆,那李珅那时候不定有多过分,齐钰心里不知道该为他初心不变高兴,还是该为他的心软如此难过。
把鞭子交到许擎手上,“还是你来掌刑吧,崔嬷嬷看起来懈怠的很,不小惩大诫看来是不行了。”
“臣领命。”许擎拿了鞭子下去,直奔崔厝,手一扬,“啪——”鞭子声响亮干脆,许擎是练武之人,十分力道打下去,那婆子背上一道血痕随即渗出,抓着绣绷在地上痛的打滚,惨叫不绝,一边的吉祥脸瞬间变青白,手指打颤,尤强作镇定,一针一针的补衣裳。
一边的观众此刻可是炸了锅,惊叹者,害怕者,暗自心悸者,窸窸窣窣的一时间都议论起来,齐钰冷冷的扫一眼,“怎么?可是有人愿替崔嬷嬷补衣裳?不妨站出来,本王妃给他这个机会。”
顷刻间鸦雀无声,连衣襟摆动的动静也听不见了。那吃痛的叫声也就显的尤为惨烈了些。
“崔嬷嬷,你可仔细着,要是你的血染了王爷的衣裳,便是剥你一层皮也难辞其咎。”烟萝厉声喝她,“吉祥一件已经绣要完了,你再躺着偷懒,许侍卫的鞭子可不饶人。”
崔嬷嬷挣扎着团作一团,手捏着针慌不择路的在衣裳上乱戳,烟萝看的仔细,“戳坏了王爷的东西,你赔的起吗?”
许擎手起鞭落,依旧打在背上,清清利利两道血痕,这回崔厝没惨叫,只是闷哼了一声,嘴角很快留出血迹来,烟萝知道,她是痛到把舌头咬破了。
“你看仔细着血别滴到衣裳上,不然,几个脑袋也赔不起。”烟萝撇一眼,顺带着踢一脚。
齐钰也不管堂下这两个人,烟萝气势逼人,许擎果断狠辣,不需要她管,倒是这个吉祥,这时候还能握着针线绣东西,心理素质很强嘛!
你以为你今天卖个乖就过去了吗?齐钰心里狠笑,招手叫青萝和墨染过来,“你带几个人,去翻翻这两个人的屋子,有什么不该她们得的,比如丝帕什么的,拿过来,我要用。”
两个人领命带了一队丫鬟去了,不多时,果然拿来不少东西,有贡缎十几匹,几串檀木手钏,还有些玉石珍珠之类,估摸着都是衣冠上镶嵌的东西被她们雁过拔毛留下来的,吉祥屋里的丝帕这样的小物件就更多了,足足几箩筐,齐钰也不客气,直接剪了一张丝帕放到盘子里,“拿过去,叫吉祥姑姑尝尝。”
“尝尝?”李琛也傻了眼,“这东西怎么能吃呢。”
“这都是蚕宝宝吐的丝,是极其珍贵的蛋白质,怎么不能吃?”齐钰看着那箩筐只笑,“而且她藏了这么多,可不是留着吃吗?”
把盘子送到吉祥面前,叫两个小厮强行撬开嘴塞进去,才喂了两片,吉祥便捂着肚子倾倒一般吐起来,两个小厮觉得脏,都跳着躲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