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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也不想嫁给他

本来谈笑晏晏觥筹交错的重华殿,因着李璟的这句话跌入冰窟,所有人的目光先是望向李璟,再后,便看向殿上的李湛和瑞嫔,更有好事者,目光也流连在拓跋公主身上。

盈月刚刚吃掉一块酸乳糕,有些残迹落在指尖,她轻轻嗦指头,真好吃!眼光不经意间越过殿上跪倒的绣花枕头,这人挺识趣嘛!

李湛手已经在几块玉牌间翻动,都是请仙师选定的吉日,三月二十一日,六月初七,最晚,便是七月朔望之日了,没想到他这好儿子,偏偏在这时候跳出来打他的脸。

“逆子!”他冷喝一声!还想再骂,太后的金杖却在地上轻点,要他动心忍性,切莫乱了方寸。

瑞嫔最先提裙跪倒,“是臣妾管教无方,一切罪责妾身一应承担,稚子蠢笨,原是胡言乱语,陛下切莫理会他!”

“是了,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王爷想是欢喜糊涂了,才这般玩笑臣呢!”两国议亲已到此刻,无论如何不可再化玉帛为干戈,万侍郎久居官场,自然知道如何化解这局危机,他将拿玉牌呈到李璟面前,“既是王爷如此喜不自胜,便也请王爷择选一二!”

若李璟就此偃旗息鼓,随便挑选一个日子,或者恭恭敬敬讲一句全凭父皇做主,这困局自然也就解了,为着皇家颜面,两国邦交,众人自当没有这场闹剧便罢了。

盈月也很好奇,大家都拼了命的圆场,这绣花枕头是不是要做真怂包了!

李璟并非不知,此刻是众人摆好了台阶给他下,若他再不知好歹,便只有疾风暴雨,雷霆之怒,可是他不愿,他实在不愿,自除夕宴知情,这些日子他求见过父皇,他充耳不闻,哭求过母妃,她只哭诉自己命苦,儿子大了,婚事也由不得她了,一腔热忱全白费了,再求太后,推病不见,他当然知道在今日国宴之上提起退亲之语最荒唐,陷代朝于不义无信之地,可是恐怕也唯有今日孤注一掷,才能转变一二吧。

无论是削爵还是杀身,他都认了!

额头在金砖上硌的生疼,他声如洪钟,“儿子愚笨,不敢亵渎公主,求父皇收回成命!”

“放肆!”酒盏精准的砸在李璟头上,碎裂开来,一股热血从鬓发间流出,交织着在脸颊汇成小溪,流过下颚滴在地上,哒哒的响。

除却拓跋儿女,殿上之人无不跪倒,口呼“吾皇息怒!”

就连跪倒,李琛都紧紧握着齐钰的手,齐钰能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指尖冰凉,却不是因为触碰在冰凉的地面上,而是因着心慌,毕竟,对他好的兄弟,从小到大,只有李璟。

齐钰将李琛的手紧紧握着,给他此刻最缺的安心。下一秒,她做了最不叫人安心的事,她居然越众而出,凭李琛如何都握不住,她跪倒在李璟身侧,口呼父皇,“求父皇听儿臣一言。”

“你要为他求情么?”李湛气问。

“父皇,儿臣同策王,也是父皇钦赐婚姻,儿臣作为过来人,倒有些经验可说与六弟听,”齐钰再拜,见李湛并不阻拦,便又讲下去,“人说,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儿臣成婚这半年,同王爷历经了这“亲疏远近”,如今得举案齐眉夫妻和睦,自然要叩谢当日父皇圣心成全,然而夫妻缘分,却非这四字可以言尽,六弟今日拒婚,绝非不尊君意,违逆父命,只是两项并不相熟相知,他不想辜负公主心意,不愿拓跋公主痴心错付,红颜心苦,依儿臣愚见,既然公主已经入我朝,便可给公主和六弟些时日,公主倾城之姿,六弟旷世之才,何愁无红烛高照花好月圆之时呢?”

万侍郎也磕头,“陛下,仙师也说,七月朔望之时最好。”

李璟听着殿上母妃的啜泣,心如刀割,他既然做了承担后果是必然,可是他却不忍母妃为他心伤难过,她那单薄的身子,又能承受多少?他也万不敢信,今日为他求情说理的,会是齐钰。她所提的不过是缓兵之计,只能解今日之局,七月朔望,被押入洞房的,不还是他吗!

拓跋使臣一直观望,虽说他是拓跋王亲命的使官,但是一应事务都是公主说了算,如今场上已然这般难堪,可是公主却还捏着银杯啄着马奶酒,尝案头的菜色,高兴时,面上还露着欢喜满意的笑,几次他想起身同这个目中无人的皇子叫嚣几句,却都被公主眼神喝止,公主从来机敏聪慧,他便不敢说什么,如今听到这位女子说的也有些道理,便想起来应承几句,婚期远近都无关,只消把公主平安留在代朝便能同拓跋王交旨了。

只是不等他站起,公主已经起身了,行动时银铃清脆,她也站到了李璟身边,同样双臂交胸行礼,脱口而出却是汉话,“皇帝陛下,你已听了你儿子的意见,不妨听听我的意见。”

李璟不想她竟然会说代朝话,那她之间冲着自己叽里咕噜,就纯粹是不想自己听懂罢了。

李湛怒坐龙椅,此刻也不敢不给这位公主面子,只得应允,“愿闻其详。”

“我也不想嫁给他!”盈月芊芊素手指身边的男人,一语惊四座。

“临行时,我父王曾经许诺于我,要将我嫁给这世上最好的男儿,他说代朝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自有好姻缘,如今我看这殿上程设确实华贵无比,但是这人”她美目流转,蹲下来看脸颊还落着血的李璟,“却实实在在不是我喜欢的。”

她又提裙站起,“陛下也无需担心因此会坏了两国邦交,我拓跋盈月自愿留在贵国,自去寻合本公主意的心上人,贩马的汉子也好,山上的猎户也好,婚姻之事,便不消您再费心了,我父王已将临邦三郡于我做嫁妆,我也远在此三郡开放互市,许两国儿女自由行路,若哪日再起烽烟,皇帝只消绑了我便是!”

李璟抬头,血痂在睫毛处凝结少许,他只看到,殷红之间站立的拓跋盈月,一身之力,三郡之地,将这一席雷雨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