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萝脚步飞快,很快便被人群淹没,齐钰看不到青萝的身影,只能无聊的把栏杆拍遍,小小京城恐怕也没几个网红打卡地,所以这天色才刚刚暗下来,就有一大泼俊男靓女涌过来,挤的齐钰几乎无立锥之地,只好紧贴着栏杆往边上一让再让。
却不料这时候还有人雪上加霜的!
“让开——”
“退后——”
不知是哪里来的一队兵士,着暗红色常服,并不配铁甲,握着横刀挡在身前,吼着打着将桥上人群硬生生分开,敢在这时候这般做派的必然显贵,大好的日子没必要为此闹上一闹,人们便也退到两侧,为这群人让出行路来。
齐钰本就站在栏杆边,被人群这一挤,要不是手抓着栏杆,几乎就要扬身掉下去了,她踮起脚细看,这到底是哪个尸位素餐的狗官在这儿摆威风呢。
四目相对,两相错愕,不过随即便皆转了笑颜。
“臣弟见过皇嫂!”李珅笑着,将怀里的姑娘又紧搂了一把,略碰碰姑娘的香唇,引那姑娘也看向齐钰,“茯苓你瞧,那边立着的便是本王的皇嫂策王妃,容貌比你如何?”
这寒冬腊月里,那茯苓花钿殷红媚眼如丝,酥胸微袒,细纱缚腰,腰间还系着一条红绳,坠着几个银铃,不用多问便知非是良家女子,再看李珅身后簇拥着的几个女子,无一不是穿红着绿、珠玑满头,想来也是一路货色。
拿这样的风尘女子同王妃相比,足可见定王的居功狂妄、目中无人,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过来,也都默默的从齐钰身边退开,免得皇室子弟窝里斗,拔刀伤了自己。
“定王好兴致!”齐钰冷笑一声,“父皇因你成婚在即才封了你这王位,你的未婚妻是哪一位尚书之女来着?”齐钰挠挠头,咂嘴叹道,“莫不是王爷怀里这位女子吧?”
上前一步深施一礼,“初次见定王妃,嫂嫂这厢有礼了!”
“她怎配!”李珅啐一口松开那女子,也上前一步,盯着齐钰,“你是有齐贵妃护着,又得太后一点喜欢,也有点下三滥的手段,但是你记着,人不会一辈子得意的!你别妄想着蚍蜉撼大树!”
“人不会一辈子得意的!”齐钰重复一遍,“原来这道理定王也知道啊!”
“我今天也明明白白告诉你,李琛是很窝囊没用由着你们欺负很多年,但是以后再也不会了,你要是不把你的阴谋手段用在我们身上,我保证跟你相安无事,若是不能,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哟——”李珅看着齐钰恶狠狠的同他放下狠话,脸上笑的愈发阴邪,一点一点贴近齐钰,一字一句吐的分外用力,“那本王就看看,你这只红眼兔子能蹦跶到几时!”
“那就请王爷拭目以待!”齐钰身体笔直,口吻平静,十几岁的女儿家对着刀口舔血咄咄逼人的李珅气场却也不矮半分,围观众人心里也不由暗叹,终究是原吏部尚书的孙女儿,大家闺秀,王妃之尊,不怒自威。
李珅拧着眉头冷哼几声,回身搂过方才那位茯苓,仿佛不满的瞥一眼,后又捞了一位粉衫女子搂在怀里,越过齐钰如螃蟹一样横行着走了,齐钰冷眼看他走了,也不看众人眼光,理理衣裳又站回栏杆前,“青萝这丫头怎么还不回来?这丫头是去买花灯还是去做花灯啊?”
李珅一走桥上又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即使齐钰站的最高处可是寻个人也太难了。
“王妃,”不知何时,那茯苓竟然出现在齐钰身边,齐钰被她这一声娇唤恶心着侧身,看清来人后也颇为惊奇,“你怎么没跟定王一起走?”
“定王让妾身问您一个问题。”女子低眉顺眼,依旧娇声如夜莺轻啼。
“他怎么不自己问?”齐钰摆手,依旧在人群中搜寻青萝和李琛的身影,“你走吧,咱们远日无仇近日无怨,我不为难你!”
“那可真对不住了,”女子一手掩面娇笑,一手却悄悄搭在齐钰腰间,“王妃,妾正是来为难您的!”
“嗯?”齐钰还没来得及反应她这话里的深意,膝盖便被她一脚磕软,腰也被她双手提起,依靠这栏杆的力量,足尖便已离了地面二尺有余,轻轻一撞,这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齐钰还来不及呼救,仰面便从桥上飞了出去——
“噗通——”湖中明月被齐钰敲碎,碧波湖一池春水泛起半米高的水花,涟漪一圈一圈震荡开去,才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快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一盏盏花灯举过桥栏,都往湖面映照下来,只见湖面涟漪荡漾,偶尔冒几个水泡,有些熟识水性的,都解了鞋袜跳入湖中帮着搭救,早有人往京东门虎威营报消息,桥那边解语怜心楼的花船也得了消息,派了几艘小船开过来照亮,只是众人慌乱一顿,呼喝一回,未得一点结果。
青萝看到的那家铺子只有一盏那样的花灯,她顺着湖畔又走了好些摊子才找到一样的,小贩说这是凤凰花灯,通体红色,又用金粉染过,故而这样夺目好看,喜滋滋的提着两盏灯往回走,还未到桥边,便听到桥上人喊的乱哄哄的,一群人往湖里噗通乱跳,忙问身边一位正解衣裳的小贩,“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下子乱哄哄的?”
“有位姑娘落水了,大伙儿正搭救呢!”
小贩顺手把衣裳往她怀里一放,“劳烦姑娘替我看着,我这就下去瞧瞧。”
“去吧去吧!我给你看着!”小贩是个热心肠,青萝也很乐意帮这个忙,想必现在王爷已经找到王妃了,就让他们花前月下先说点贴心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青萝不过是帮点小忙,她很乐意。
“摸到了!摸到了!”湖面上终于探出一个黝黑的身子,那男子手臂向上挥舞着,“是一条绣着字的丝巾。”
“人呢?”众人异口同声!
“没见人,就见着条丝巾!”
“什么字啊?”又有人喊。
“不识得!”那汉子向湖畔游过来,“劳那位公子帮着看看吧!”
好些人从湖畔朝那男子上岸的地方跑去,“是李博士的诗,偷得浮生半日闲!”
“偷得浮生?”青萝心里一惊,这句子怎么这样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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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伤口基本都好了,徐太医都不给我缠这纱布了,你就饶了我行不行!”齐钰挣脱烟萝给她上药的手,想着开门遁走。
“今日人来人往的,别再磕碰了!”烟萝把她抓回去,“可是这也太丑了!我怎么说也是要去过节的!”
“诶,这个倒挺好看的,”齐钰从绣箩里抓起一条丝巾,“偷得浮生半日闲?还挺有意思!咱们各退一步,你给我绑这个能不能行!”
“是王爷前几日写在这丝巾上几个字要奴婢绣的,才绣好了还没给王爷过目呢。”
“正好,我顺便带过去给他看看!”齐钰手一伸,烟萝没办法,只好给她绑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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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萝大哭起来,拔腿就往湖里冲,“小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