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蕴没有回答,双眸空荡荡的。
说到两清。
邵子亦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来不及出生的孩子。
韩少蕴亏欠杨小晚的东西,不是用钱能两清的。
可是他没跟韩少蕴说。
他跟岸芷达成了一致,为了防止韩少蕴大受打击而驾鹤西去,他甘愿当一回恶人。
两刻钟后,邵子亦帮韩少蕴包扎好了伤口。
“别再弄伤你的身体了,这次发病没完全过去,还在观察期,倘若有个万一,我也回天乏术。”
韩少蕴淡笑:“那你就解脱了,是好事。”
邵子亦眉心跳了一下。
岸芷恼怒地瞪着邵子亦。
邵子亦也怕,怕韩少蕴一个不畅快,比病魔还要先行一步。
他半讨好半威胁地说:“我的爷,你千万别想不开!你也知道,我这人别的都不讲究,就对我这大半辈子的研究斤斤计较,要是到头来我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就是下到黄泉我也要把你捞起来。”
“你这又是何必呢?”韩少蕴叹了口气,为邵子亦很不值的样子。
一时间,谁也找不到话头。
倒是千重这块木头酝酿了半天,道:“爷这是为小夫人好,小夫人肯定也清楚,所以才会收钱两清,不责怪爷,她这样,大抵是放下了吧。”
他说完,岸芷和邵子亦简直要欢呼。
说得太对了!
但韩少蕴却没了笑容,“是这样么……”
放下,意味着失去。
这种失去最珍贵之人的感觉,就好比在水下窒息,无法喘气,喉咙涩痛,胸口抽搐,仿佛一柄刀狠狠地插在心脏上。
“我再去见见她……”
…
夜色很黑了,如黑云压城,不见一点明月和星光。
风也夹杂着寒气,拂在身上会让人忍不住抖三下。
韩少蕴停在落园的屋檐上,一如去年的除夕,守在杨小晚的窗前。
他看见厢房内点着昏黄色的灯,她伏案不知写着什么,小脸极是认真,没有一点异样。
她是真的放下了……
邵子亦跟着韩少蕴一起过来的,比他还要怕被发现,小声催道:“现在看过了,可以走了吧?”
韩少蕴就地而坐,“她熄了灯我再走。”
想等她入睡。
邵子亦深深叹了口气,陪他坐下,暗恼今晚乌云遮月,不然还能赏几分月色。
终于,屋内的人伸了懒腰,朝外望了一眼,然后站了起来。
韩少蕴一颗心怦怦直跳。
他忽然希望她会发现自己,然后愤怒地冲出来,质问他为何要狠心抛弃她,又为何要偷偷摸摸地跑来看她?
他一点一点地解释,或许,或许会有转机……
韩少蕴一眨不眨地盯着厢房,在杨小晚靠近窗户的时候,心跳更是快到了极限。
他不由自主地前倾身子,企图与她更靠近一点。
然而杨小晚什么都没看到。
她只是关了窗户,然后熄灯,睡觉。
韩少蕴冷得双腿都在发抖,看见灯灭的瞬间,他明白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杨小晚。
他们彻底结束了。
韩少蕴笑了笑,一滴血从嘴角溢了出来,然后越流越多。
“现在你可以……”邵子亦后知后觉地转过头去,却看见韩少蕴猛地咳嗽,鲜血喷了一身。
“少蕴!”
刚要闭上眼睛的杨小晚,忽然在黑暗中听见一声惊呼,一下子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