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少蕴整个人僵住。

“放不下他”这四个字，足以摧毁掉他用于封锁自己的全部垣墙，想念像洪水一样，顷刻间将他淹没。

他猛地站起来，一阵头晕目眩。

“殿下！”

千重冲过去扶住他。

韩少蕴重重地喘息着，情绪波动太大，连站稳都有些费力。

千重露出悲悯，“殿下再这样下去，这些日子的休养都会功亏一篑的。”

这一句的最后几个字把韩少蕴拉回神来。

功亏一篑。

是啊，他一味躲着，默默守着，是为了什么呢？

还不是为了让小晚厌了，倦了，最后再把他忘了。

他现在过去见小晚，还能做到那时分别的狠心么？

难。

他不能功亏一篑。

韩少蕴露出一抹苦笑，跌坐回去，“人最怕的是没有自知之明，明知道自己没资格动情，偏要跳进去，害人害己。”

暗卫们纷纷低下头，意识到他们说错了什么，跪着不敢动。

韩少蕴让千重拿酒来，同时挥手叫暗卫们回去传达——

“不见。”

…

暗卫们并排往外走，一路无言，最后不约而同地在拐角处停住。

“我瞧爷的样子，倒不是不想见，而是不忍心见。”其中一个暗卫道。

守了韩爷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目睹韩爷露出那般苦涩的模样。

另一个说：“夫人从凉州追过来，虽然口口声声说要复仇，但肯定不会真的伤害爷。”

不然以夫人的本事，杀进王府也绰绰有余。

“所以爷和夫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暗卫们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要想真相大白，只有让爷和夫人见一面。”最机灵的暗卫道。

另外两人盯着他，“问题是这里有重兵把守，咱们怎么把夫人带进来？”

他摸着下巴琢磨，说了句：“只能让爷自己出府见夫人。”

“爷不是说不见吗？”

“我记得宁将军在信里说，那孩子是爷的。”

暗卫们耳力都是训练过的，强如奇人，有心听都能听到。

“是这么一回事。”但他们都知道那孩子姓许。

“咱们也这样说，就不信爷这回忍得住！如果事情败露，咱们就求夫人保下我们。”

不愧是三人之间最机灵的暗卫，连这都敢想！

另外两人眼睛一亮，齐刷刷地折回去。

…

“你……你说什么？”

韩少蕴这回不但身体僵住，连血液都凝固了。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字：“小晚有孩子了？”

暗卫冒着生命危险，郑重地点头，“夫人是抱着孩子来洛阳的。”

千重并不知道杨小晚流产的事情，闻言也是一呆。

“几个月大了？”

“两个多月，快要摆满月酒了。”暗卫再给一击。

韩少蕴飞快地计算着日子，恰好是他们分开前两个月怀的，小晚跟他行房之后从来没有喝避子汤，就是为了能有个孩子。

小晚不知不觉怀上了，他走之前竟然没有想到要检查，直接把她丢下，害她怀着孩子，挺着大肚子，在那种动乱中艰难求生，甚至在山野里吃宿，跟叛军周璇……

天——他都做了什么？

他头晕眼花，舌根泛起一丝苦味。

手抖了一下，酒杯掉落，水和碎片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