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仁寿宫，韩少蕴把韩馥羽谴走了。

反正长生殿和她的凤阳阁不顺路，这一路上，就只剩下他和杨小晚，其他宫女则按他的吩咐，都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韩少蕴还牵着她的手，仗着身子不好，不肯放掉她的手，走的跟蜗牛一样慢。

“你……没事吧？”杨小晚抬起头，望着他的侧脸。

韩少蕴脸上闪过一抹黯然，继而笑了笑，说：“没事，我早已习惯了，母妃不能指望我给她养老送终，讨厌我也是应该的，只是我不能做得太绝，毕竟为人子。”

“我不是问这个。”

“嗯？”

“你的病……”

韩少蕴眸光微亮，“你是在担心我？”

杨小晚轻轻地点了点头。

韩少蕴牵着她的手紧了一下，嘴上，却很轻很轻地说：“倘若我说，快走到尽头了，你会不会留下来送送我？”

“什么？”杨小晚愕然。

韩少蕴说，他是被灌了钟老神医的续命药，才醒过来的。

第一味酸，性毒，以红砒为主原料。

第二味苦，性猛，以雪上一枝蒿为主原料。

第三味辛，性热，以附子为主原料。

吃了第一味药，无论生了何种病，都能立即醒过来，再服下第二味药，便能安然无恙地活过两个月，之后再如活死人般昏睡三个月。

再次醒来后，要服下第三味药，便能向阎王爷再多讨要半年的光阴，且这半年可无痛无病、精神奕奕。

但半年之后，则会七窍流血、痛苦而亡。

所以这三味药，既是续命药，也是一种毒药，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被拿出来的。

可就在早前，他病情突然恶化，昏迷中不停地抽搐着，呼吸渐渐微弱下去。

御医毫无办法，只能命人准备汤药。

杨小晚听完后，呆在了原地。

“两个月，三个月，半年。”她念着三段时间，最后计算出他还能活的日子，“十一个月而已。”

也就是说，明年今日，她就看不到他了。

而“韩少蕴”三个字，将会随着他冰冷的身体，刻在那冷硬的石碑上。

“我逼皇兄发誓了。”韩少蕴突然说。

杨小晚愣愣地看着他，“什么？”

“皇兄答应我，不会在我入土后强迫你陪葬，还给你拟了一份赐婚圣旨，丈夫的名字一栏空着，到时候你有了心仪的人，就把名字写上去，强扭也好、诱拐也罢，谁都不能不听你的。”

“……”

“还有，我现在算是健康之躯，再也不会突然发病伤害你了，所以——”

韩少蕴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

是那么地有力、那么地激烈。

纵使只是回光返照，也无法阻碍他表达自己的心意。

“留下来好吗？小晚，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而已，留下来，陪我。”

不知过了多久。

杨小晚才说了一个字。

“好。”

有风吹过，韩少蕴听得不真切。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好。”

“真的？”

韩少蕴始终不敢相信。

她躲了太久，以至于她主动靠近的时候，他觉得是一场虚幻的梦。

杨小晚抱住了他。

“我愿意，少蕴，我愿意陪你到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