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过了半晌，忽然听到宣和帝这样说道。

“父亲该是洪福齐天。”燕王跟了一句。

宣和帝摇头笑了两声，“你也不用想这些好话来诓我。”

崔述从外面进来，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只木托，上面放着一碗汤药，仍在冒着热气。

宣和帝看了一眼，面上有些不悦，“这个时候送这些进来。”

崔述的眼神在座上的人之间一扫，在看回宣和帝的时候带了一丝哄孩子一般的语气，“这药总是要按时吃的。”

宣和帝看着被端上来的药碗，推了一下，示意崔述先将药放下，他没有要喝的意思，只看着座上的几个人。

他这样子明显是有话要说，果然，下一刻就听到宣和帝清了清嗓子，说，“太子……我没有过问过，我也知道你们如今都是什么心思，我老了，看过的事情太多，如今也不希望你们仍然这样斗下去。”

他苦笑一声，“当初朕有那么多好孩子，这些年一个一个的没了这么多，能不伤心么……”

底下的人没有人再开口，太子的死……像是一个禁忌。

“一个月。”宣和帝说，“一个月之内，你们谁将杀害太子的凶手抓出来，谁就是新皇。”

这句话无疑是一声炸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宣和帝。

但宣和帝神情严肃，不像是临时起意。

“横竖朕立谁都有可能让那个人遭遇不测，倒不如让你们自己来选，自己安排自己，有良心的呢……就顾着些兄弟情面，若是不能，也该快刀斩乱麻。好了，”宣和帝在崔述的搀扶下起了身，“朕也乏了，你们随意吧。”

说完，宣和帝当真离了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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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的人迟迟没有动静。

顾行舟坐在原位，只看着眼前的杯盏，过了半晌，他转头对谢有青道，“我们回去吧。”

谢有青点了点头。

余下的人也陆续离开，彼此之间再无交谈。

上车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住他们，回头见是顾十七郎。

谢有青不动声色打量了他一番，顾十七郎似乎仍在回想刚刚宣和帝说的话，语气里也带着焦急，大步走过来，径直问顾行舟，“王兄，你说怎么办？我听你的。”

“什么怎么办？”顾行舟替他理了理稍有些乱的衣服，“你身边真该有个人照看你，瞧你这一身，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和谁打架了。”

顾十七郎喘了两口气，又向着四周看了看，最后压低了声音问顾行舟，“王兄，你怀疑是谁？”

他问的是杀害太子的凶手。

顾行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刚刚在里面，我观察了燕王和楚王，太子之死定然是与他们二人中的一个有关，不管将来是他们哪一个坐上了那个位置，都没有你我的好处，咱们不如去求母后帮忙，直接让父亲立下遗诏，只说传位于王兄你。”

“胡闹！”顾行舟将他推着转了个身，“这种话以后你再也别提，现在赶紧给我回府去。”

“不是王兄……”顾十七郎才转了半个身子，又被顾行舟一把推了回去。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啊，我们若是不动，被他们抢了先，说不定……说不定我们就步了太子的后尘了！”顾十七郎尽量压着声音，但难免有那么几声漏出去。

“这个时候，动手的人才是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顾行舟叹了口气，“你真的以为父皇是让我们自相残杀？”

顾十七郎这次成功转回了身，一脸诧异地看着他，“父皇都那样说了，谁找出凶手，皇位就是谁的，难道都是假的？”

“你若当真了，那就是真的是假的了。”

“什么真的假的……”顾十七郎有些被绕蒙了，他摇了摇头，“总之，我听王兄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就回府。”

“好，我现在回府，哪儿也不去了。”顾十七郎向着顾行舟二人行了礼，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又掀开车帘道，“王兄，我等着你的消息。”

等顾十七郎的马车离开这里，顾行舟才朝着她伸出手，“先上车，这会儿时辰还早，我们出去转转吧。”

谢有青抬手放在他的掌心，闻言问道，“去哪里转转？”

“去哪里都好……啊对了，正好回谢家。”顾行舟想起来了什么，“之前就说好了要回谢家小住的，太子那边一出事，又被耽搁了。”

“你真的……没事吗？”上车之后，谢有青看着他的面色，还是问了一句。

顾行舟摇了摇头，“无妨。”

“那人既然敢对太子下手，就不是什么顾念情面的人，你又担着谋害太子的嫌疑，若到时候那人要将你陷害成畏罪自尽……”

顾行舟伸出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先别想那么多，你在塞北吃了那么多的苦，我总觉着对你不住，如今咱们不管那些，这些日子我总是在想，若是身边没有了你，就算我真的坐到了那个位置，也觉得无趣。”

他说着又伸臂将她揽在怀中，“当初封王的时候，父皇给我划下过一片封地，离汴京不算远，你若是想回来看看，来回也方便。过几日我去请父皇下旨，让我去封地，到那时候……我们就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不再管这些了。”

谢有青靠在他身前，半是出神的看着偶尔会被风掀开一点缝隙的车帘，缓缓开口道，“若是这样也不放过你呢？”

“那就只能再争上一争了，”顾行舟不太在意地笑了笑，“江山稳固比什么都好，早定下来，也免得到时候再来一场无妄之灾。对了……”

他低下头，下巴抵在她的肩膀，“我还等着我们的孩子出世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来，咱们得再抓点紧……”

谢有青忽地坐直了身子看向他，“所以你刚刚一直在想这个？”

“这可是大事，”顾行舟一脸的理直气壮，“回头我还得好好想一想名字，名字这种事情可马虎不得，我可不想给我的孩儿取名叫什么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