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天宁节,百官贺寿。
到了十二这一天,谢有青同顾行舟一起,与诸位亲王宗室入集英殿贺寿。
因为步六孤步番已经启程回了塞外,从前一直是他所坐的位置自然就给了新来的使者。
对于这样的变动,不少人都甚是不习惯,谢有青就听见坐在另一边的陈王向着那边的使者感慨,“看习惯了步六孤世子,再看这塞外新来的使臣,就总觉得他长得有些奇怪。”
这样的场面,南阳王是一定要来的,他就坐在陈王隔壁,听到这话,也跟着看过去,点了点头,“虽说我见步六孤世子的次数并不多,但这样一对比,竟觉得步六孤世子身上有咱们汉人的影子。”
“谁说不是呢,”陈王笑呵呵地道,“若非因为他察罕部世子的身份,我倒觉得他也是咱们宗室子弟了。”
谢有青因为在听那二位的谈话,不由得也看向了使臣那边,没多久就感觉到身边的人在轻轻扯着自己的衣袖,不由得转过脸去,“殿下可是有什么事?”
“步六孤步番都已经走了,你怎么还往那边看?”虽是只说给她一人听,但听上去总觉得吃味儿。
谢有青略略一挑眉,“殿下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你竟然还真的记得?”顾行舟仍旧是压低了声音说道,“既然那样挂念他,怎地不见王妃寄信?”
前几日顾行舟曾提过一句,说步六孤步番辞别了皇帝,单人匹马启程回了塞外,送别的就只有永安郡王妃一个人,虽说他不怎么待见这位世子,却也替他稍感唏嘘。
当时谢有青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原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却一直被顾行舟记到了现在。
“殿下这么说,是打算写封信送过去了?”
她笑吟吟看着他,也不知道这位晋王殿下联想到了什么,不过今儿的场合不太适合说这些,她只点到即止,示意他去看正在跳舞的人。
这会儿正演奏到“歇拍”,另一名舞者入场,顾行舟只扫了一眼,却并没有什么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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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有青不是太喜欢这样的场合,虽说场中节目都是经过仔细筛选留下的最好的,却也还是让她觉得索然无味,她借着饮酒的时候看了看周围的坐席,当她的目光落在永安郡王那一桌的时候,不经意间与永安郡王妃的视线相对,后者似乎是观察了她许久,见她看过来,遥遥朝着她举了举杯。
不知为什么,她从茶珂索雅的目光里……读出了一点恨意。
她想那应该不是错觉,因为后来她又朝着那边看了看,她没有从茶珂索雅看别人的眼神中读出什么。
“在看什么?”
这时候第五盏御酒已经端上来,随之呈上的下酒菜有群仙炙、太平毕罗等。
谢有青等食案上的酒菜都摆好,宫人们依次撤下去以后,才将自己方才的发现同他讲了。
顾行舟听后也有些奇怪,“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恨你?”
这会儿上来二百个十二三岁的孩童组成的队伍,身着花衫头戴小隐士帽,手上皆拿着花枝,一边跟随乐声跳舞一边走到宣和帝座前。
谢有青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或许真的是我看错了。”
“你与她之间相隔甚远,或许她在看的人并不是你,否则的话……便真是针对你,也总要有个理由才是。”
谢有青点了点头,“我同这位永安郡王妃并无交集,想来真的是看错了吧。”
“十六郎,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这么开心。”陈王的声音忽然斜插进来。
谢有青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顾行舟的面色也不是太好,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下一刻他看向陈王那边,先举杯朝着他敬酒,然后才说道,“不过是些寻常小事。”
“前些时候见你还是一副病容,如今看着面色倒是极好,果然还是年轻人禁得住折腾,这要是换了你王叔我啊,怕是直接就交代在半路上了。”陈王端着酒杯笑呵呵地,又对谢有青道,“晋王妃也是多灾多难,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两个要享的福啊……还在后面呢!”
“借王叔吉言。”顾行舟举着酒杯,“我敬王叔一杯。”
“好说,好说。”陈王与他对饮了一杯,却又看向齐王那边,不由得又露出一丝心疼的神色,“说起来……六郎却是多舛了,也是他糊涂!好端端的,同你作什么对?你瞧瞧如今,亲王亲王丢了,王妃王妃没了,关庭礼又卷进了贪腐案里面,这么一通折腾,倒真是成了孤家寡人了!”
这话他们没法儿接,就只能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这会儿台下已经唱起了杂剧,陈王的注意力被杂剧吸引,也就不再掺和这边的事儿,顾行舟微微松了一口气,神色却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刚刚陈王虽然看上去像是在陈述加感慨,但他的意思却也说得很清楚,如果齐王不同他作对,就不是如今这样的结果,重点不是自作自受,而是“同晋王作对”。
事实虽然就摆在眼前,但经陈王这么一说,就完全是变了味儿,甚至于……就连关庭礼在这个时候卷进贪腐案里,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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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舞《应天长》舞毕,宣和帝离席稍作休息,殿内的人也随之退了下去,到事先备好的帷幕中歇息。
谢有青注意到顾行舟的变化,在没人的时候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顾行舟摇了摇头,“或许是我想多了。”
“是因为陈王的话?”
“只希望这话不会传进父亲的耳中。”顾行舟叹了一口气,“父亲如今似乎多疑得很,而我又在这个时候接手了关庭礼的案子,不管是不是真的,总是多了一层麻烦。”
“殿下不妨求助于渤海王殿下。”谢有青道,“虽说越州一事有你的功劳,但在审理这样的事情上,殿下并没有经验,求助于渤海王,便是向官家表示你在朝中并无人脉。如此……便真是有人将陈王的话告知官家,官家也不会多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