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异常安静地坐在一起吃饭。

今天的饭菜也很合我的口味，有葱油焖鸡，糖醋排骨，也有腾志最爱吃的大猪蹄子，再加一个虫草花煲猪骨头汤，看起来家常的几个菜，苏薇也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去完成。

她比往常看起来都更加地有自信，我见她五点多就起身装扮，接着就出门买菜。本来我以为她又去见那个男人了，快七点的时候看她提着两手满满的菜回来，真是让我震惊了。她跟前几天的状态比起来，简直就像破茧成蝶一样重获新生了。

吃完饭之后，我像往常一样，主动去收拾碗筷，以前腾志总是跟我抢着来，毕竟这种劳动活他最爱干，一点也不嫌苦不嫌累，腾志是我见过最勤奋的一个男人。

后来，他倒是对我放松了一些，说：“女孩是要学点东西，要不长大了嫁到别人家去当花瓶吗？”

每次只要他回来，家里的一尘一角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灰尘也不见，就连洗手盘里的油垢和灶台上的陈年火垢，都被腾志搬出来洗个一干二净才可以，家里那些不被常见的隐秘角落，都被他找出来，整个屋子像翻新了一样，父亲简直是劳动人民的典范。

他跟这种“洁癖”比起来，又不太相像的是他整理东西的时候，一点也不整洁，但凡找到空位，他就胡乱地往里塞，一点剩余的空隙都不留下来。

这样看过去，家里的清洁是完成了，但是整洁也不整洁。

整个屋子都塞满了他拿回来的“不知名”东西，像车厂里废弃的轮胎皮，加工厂的废弃铁丝和他所在那个厂里的塑胶膜，还有被老鼠咬了和尿过的白纸，他都被当成宝物带回家。

最重要的是，每次他一个人回家，即便是回个两三天，他几乎都要把整个居住的地方搬回来，床单被子和蚊帐，全部打包回家，还要带上他“不知名”的宝物回来，一个男人的力气不容小觑。

洗完碗筷之后，我看着又在乱摆乱放的行李，跟他讲述这件事情的时候是：“你就回两三天而已，这种床单被子就放在那里好了，带来带去的不是折腾人吗？”

他看着我似乎脑袋里快速思考着：“我没想到啊。”

腾志就像不能独立思考一样，很多事情，要别人跟他讲述了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个回事。

“放在那里不安全，那里坏人很多，会被偷走的。”腾志想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跟我说。

“你这被子都破了好几个洞了，谁会偷走你的破被子，就算要偷，也要偷好一点的。”我不耐烦的语气回答。

“你以为外面的世界很好？外面那么多坏人，警察抓也抓不过来。”腾志又开始像一个和尚一样开始念经，开始讲述他以为的人生大道理。

我不理会腾志，就坐在那里假装在看书，但其实我一直在胡乱地翻着书，他见我正在看书，又坐下来，在我的耳边碎碎念，指着我那一页的内容说：“你看，多看书对你的人生还是很有帮助的，书中自有黄金屋。”

“书中自有颜如玉是吧？你都说了好多遍了。”我不耐烦地把书合上。

接着，苏薇从房间里走出来，那本覆盖了一层斑迹的锈红色结婚证被你拿出来，结婚照片，你们都没有笑，两个人互相依偎着，这么多年守护着的婚姻，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你看似镇定自如，手颤抖着，哽咽说出这个决定，而腾志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一只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不停地翻书。

“想好了没有？想好了我们等下就出去把字给签了。”苏薇冷静地坐下来，看着腾志，一滴眼泪都没有流出来，跟以前发生了一点小事就爱哭鼻子的苏薇比起来，今天这个苏薇完全不像她。

腾志抿着嘴巴，惆怅地看职责苏薇，似乎想说点什么又把话吞进去。

“想什么？”连我都看得出来，腾志这是明知故问。

“离婚，下午我们就去把字给签了，听到没有？”

“好的，还要拿什么资料吗？”腾志并没有挽回，也没有提出疑问，直接答应了。

“我已经装进袋子里了，你跟我去签字就可以了。”苏薇松了一口气，似乎在婚姻里，得到了真正的解脱。

之后，两个人各自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襟，像往常相约出去游玩一样。此时，我发热滚烫的眼泪从我的脸颊两旁划过，苏薇似乎看到了我的情绪，也没被我影响她的抉择，她继续把自己的鞋子穿上，站在门外等着腾志。

不知不觉，我盯住书的那一页，突然像下雨一样滴湿了我的书本，直到这几页的页面都沾连在一起，我一掀开，整张纸就变成了软浆糊，怎么把它归回原位也不行，直到最后，连字都看不清了。

“西宁，我们出去了。”苏薇说完之后就把门关上了。

这关门声就像一颗原子弹的威力，把我最后的念想给炸得粉身碎骨。

我冲出阳台，拼命把头伸向外面看着他们的身影，我捂住嘴巴用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声音地哭泣。直到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路口，仿佛我就是把你们两个推进深渊的人，是我成全了第三者的介入。

那天晚上，我还是像以前一样，把我的被子都搬出来椅子上。他们同样地，像没有离婚一样，睡在同一张床上。一切都保持着最初的原样，这也许就是苏薇最后对腾志不打扰的温柔吧。

第二天，腾志离开了。

看他的样子，并不像刚刚失婚的男人，反而精神奕奕，一早就起床开始收拾东西，直到他离开的时候，也没有跟苏薇做最后的道别。

他离开后，苏薇就出去买菜了。我进入房间之后，走到床头摆放的那个柜子打开抽屉，这本离婚证就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