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陈家也离得不算太远，没过多久，马车便到了。

两人下了马车,王嫣儿将她请入屋内。

陈家空无一人，后屋仍是走水后的模样，尚未修葺,残垣断壁，漆黑一片。

前面的书房倒是安好。

入了书房，王嫣儿请她上榻,然后拿过一旁的茶炉煮起了茶,似乎准备与她长谈。

时间还很宽裕的模样,武小小也不着急了，问道：“长生还好吗？”

王嫣儿微微一笑,“他挺好的,多谢舅母挂念。”

“舅母？”武小小有些没反应过来。

王嫣儿缓缓开口,“我和渊，是双生子。”

武小小感觉自己的脑袋有那么一瞬间的短路。

“渊是我弟弟。”

武小小：“……”

这是脑筋急转弯吗？

武小小忽然感觉自己的智商被人按在地上摩擦——两人叫同一个人做爹,又不是兄妹，那还能是什么关系？当然是姐弟了。

“渊比我小一天。”

武小小微讶，“小一天？”

“我娘生他的时候难产,他隔天才出来。”

“那你娘,”武小小忍不住道,“好辛苦啊……”

她上个世界也是生过孩子的人,当时她生宝宝好像才用了半个小时不到吧,都痛得死去活来了，陈渊的娘一怀就怀两个，怀孕的时候辛苦加倍不说,好不容易到了卸货的时间，出来了一个，另一个还在肚子里折腾上一天，想想都可怕。

然而，更可怕的是王嫣儿接下来的话——

“渊一直出不来，后来我娘用匕首将自己的肚子剖开，才将他取了出来。”

武小小：“……”

武小小下意识地想问上一句——那你娘现在还活着吗？

其实，用膝盖想都知道，在古代给自己剖腹产的，根本不可能活得下来。

半晌，武小小道：“你娘……真厉害。不对，是伟大。”

王嫣儿神色很平静地回了一句，“我娘是个杀手，剖心挖腹对她来说也算是家常便饭了。”

武小小憋了半天，道：“那你们全家……都挺厉害的。”

是个狼人家族。

王嫣儿往茶炉里添了碳，低头慢慢碾着茶饼，轻声道：“她用自己的命，才换来了渊的出生，可是渊出生后，和别人很不一样……”她低喃道，“和所有的小孩子都不一样……”

武小小微微歪头，不一样？是不正常的意思吗？

她第一个反应是——陈渊在他娘肚子里呆的时间太长了，大脑缺氧？

可是大脑缺氧应该是导致智力低下吧，比如脑瘫什么？但是看陈渊……智商挺正常的，就是情商相当地感人。

王嫣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着窗外的废墟，低声说起了两人幼时的事情——

“渊出生后，不哭不笑，也不说话，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傻子，可是后来，大家又发现了他不一样的地方——他有过目不忘的能力，所有的东西，只要教上一遍，他就能学会。

“可是，慢慢地大家也发现，他的性格也很古怪。他很爱干净，爱干净到不正常的地步。我记得有一次，他经过一棵树下，正好有一团鸟粪掉在了他的手背上，他立刻冲到溪边去洗手，洗了将近一个时辰，怎么都不肯停下来，就像魔怔了一样。我很害怕，只能去找我爹，我们去到的时候，发现溪水里面有血，到了溪边才发现，他将自己的手都搓出血来了……

“他不止是爱干净，还爱整洁。他什么东西都要收拾得井井有条，每个东西都必须放在固定的位置……就连吃饭，同一道菜里面的不同吃食，他也要分开来吃，先吃完一种，再吃下一种……他还很不喜欢吵闹……要是有人弄乱他的东西，或者在他旁边大声地吵闹，他就会像疯了一样尖叫，又哭又闹，有时疯起来连大人都制不住他……

“我爹请过很多大夫来看他，可是渊的情况一直不见好转。在他四岁那年，我爹直接将他扒光了扔到猪圈里，让他和猪同吃同睡……”

武小小听得目瞪口呆——

陈渊这种情况，是自闭症吧？就算不是，他老爹这般操作，不自闭都给他折腾得自闭了。

茶炉里的水已经沸了三次了。

王嫣儿轻舀出一瓢水，将研好的茶末投入沸水中，看着茶末在水中翻滚如波涛，她轻声问了武小小一句，“你听过猪叫的声音吗？”

武小小：“……”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突兀啊。

话说，她曾经笑出过猪叫声，这种算吗？

铜壶中的茶水沸得厉害，如同惊涛骇浪，王嫣儿将方才舀出的那瓢水添了进去，水面上终于平静了下来。

她盯着铜壶，静待茶水再沸，面容平和得仿佛在说着风花雪月——

“三头猪早上饿的时候叫起来，听着就像雷鸣声了，就好比几个人围在你身边，手中拿着锅碗瓢盆敲打个不停……”王嫣儿说到这，抬起头来看着武小小，一字一句道，“你可以想像一下，关了整整十五头猪的猪圈是怎样地脏，臭，吵，乱，令人作呕……”

武小小感觉像是能把人逼疯。

“渊刚被关进去的时候，他大喊大叫，哭得嗓子都哑了。他在里面哭，我就在外面哭，可是不管我怎么求爹，爹都不肯放他出来……渊试着捂住自己的嘴巴，鼻子，眼睛，耳朵……可是都没有用。

“他要是想爬出来，我爹就用木板将猪圈封死，只有当他乖乖呆在里面的时候，木板才会被拿开……才会有光照进来，有风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