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龙墨染并没有在旭王府,而是破天荒的去了夜侯的府上。
并非世子府,而是夜侯的私宅。
这间大宅矗立在京都城内最繁华的地段,却因为既无匾额,也无赐名,以至于偶尔有人路过,也不曾将它跟如今权倾朝野的夜侯联系到一块去。
旭王殿下真是厉害啊。夜侯端坐在高位上,漫不经心的说道:本侯的私宅旭王可以查到,看来普天之下是没什么能瞒过旭王的眼睛了。
侯爷过誉了。龙墨染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若是本王没品错的话,这应该是难得玉芽金针是吗?
没错。既然都拿出来招待他了,夜侯也没什么不敢承认:这本是今年应该上贡的新茶,可不知为何竟送错到了本侯这,故而本侯也只好将错就错。
送错?龙墨染勾唇一笑:侯爷真是风趣。
御品贡茶仅贡帝王,专人专司负责这都有送错,只怕是那帮人想让自己的脑袋也顺便搬个家吧。
旭王殿下,彼此彼此。夜侯面色如常道:旭王这大老远的跑来,只为跟本侯喝茶不也是在开玩笑嘛。
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那可太遗憾了,他也不是寻常百姓。
见此龙墨染并未动怒,他只是收敛了笑意,丹凤眸环视四方,冷冽道:夜侯想必已经知道李世子遇害一事了吧。
不是疑问,龙墨染是以绝对肯定的语气说出这话。
夜侯闻言置若罔闻,许久后才发出茶杯与茶底相互碰撞的声音,很是轻微不像是因心绪不宁,而发出的声音反倒像是,正常放置茶杯所发出的声音。
龙墨染并不着急,他并没有说话依旧安静的坐在原地,好似夜侯不着急他也不着急。
最终还是夜侯先开了口:旭王殿下很沉得住气啊。
如此看来那小子怕是交错了人。
那小子指的自然是李怀靖。
也不全是。龙墨染淡淡道:我与李世子的确性情相投,也算得上是半个生死之交,只不过人家当亲爹的不着急,本王区区一个知己着什么急。
死了儿子要断子绝孙的又不是他。
你!夜侯,终于绷不住了,一张老谋深算的脸露出了一丝迸裂:旭王殿下如此说话不怕有辱斯文吗。
他可是皇室中人,更是人人称颂的贤王。
夜侯连三纲五常都不顾了,本王辱下斯算不得什么。龙墨染反唇讥讽道:本王虽是后辈但也不能差夜侯太多。
不然他日后如何能做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呵。夜侯彻底怒了,他知道龙墨染不好对付,却没想到这人不光手段不错,嘴上功夫也如此犀利。
一番明嘲暗讽下,他竟然落了下风,如此怎能让夜侯不动怒。
像是就等着他发怒一般,龙墨染非但没有丝毫的害怕,反倒是直言不讳道:夜侯咱们可否打开天窗说亮话,李怀靖到底是死是活?
亦或者说这个儿子你到底救还不救?
龙墨染若是不要把话说的这么明白,夜侯或许还能如刚才那样迂回一二。
现而今他把话说的如此直白,就仿佛断了自己的去路一般。
即便是夜侯再巧舌如簧,也不得不直面应对:旭王殿下,人到底是死是活你自己不清楚吗?至于本侯救还是不救这都本侯自己的事,没必要跟旭王殿下你来汇报吧?
说到底龙墨染是王爷,他还是侯爷呢。
若论长幼尊卑,龙墨染再如何也该给他三分颜面吧!
何止三分本王都已经给了夜侯你五分颜面了。龙墨染疾言厉色道:至于李怀靖侯爷若是救,那咱们救拿出个救的态度来,毕竟现在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再不济人捞不回来找具完尸也是好的。
即便是草寇贱民也需要入土为安吧,难道堂堂李家世子连个墓碑都不配有吗?
见他不说话了,龙墨染又道:侯爷以为李世子,当真不知此去的危险,当真不知侯爷的心思?
也不知是刚才那句话,还是这句话触动到了夜侯。
一直沉默不语的夜侯竟开口道:他若是知道还去?
就是因为知道他才去。龙墨染抢过话道:因为李世子觉得,即便是父不知子,但子依旧知父,他绝不会相信夜侯会对他狠下杀手。
就是因为抱着这样近似于愚孝的念头,所以李世子才义无反顾的去了边境,连替身都没用而是自己亲自前往。
替身二字龙墨染说的尤为重,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不曾想闻言,夜侯竟忽然仰天大笑,许久才停下了笑声道:是吗?那他可真是太蠢了。
不是近似于,而是真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