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花浅没怎么放在心上,她托着脑袋撑在案席上,百无聊赖的继续打量众人。
温皇后也出席了,一袭明黄凤袍,姿容端庄的坐在宣统皇帝身边,全程黑着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宣统皇帝撅的是她的金库。
花浅估摸着,大约还是当日摘月宫之劫,宣统皇帝犯了大部分男人会犯的错误,危机来临之际,在大小老婆之间站错了队。
长乐公主就坐在她左手边,乖乖巧巧,一点都没闹腾,一点都不符合她的性子。
花浅打量完一圈众人,目光在薛纪年身上逗留了一会儿,他还是一如既往,嘴角噙笑,看谁都是一副温和样,但花浅明白,那温和的表象之下藏着的腹黑,一般人无法企及。
她也不清楚为何要这样看薛纪年,虽然这男人一开始是有点坑人,但她不得不承认,他对她,大多数时候还是很包容的。
不过目前,她很是庆幸他的腹黑,只希望在往后的宫庭倾轧中,他的腹黑能保得住他自己,而她,只能是再加把劲,争取不让他撇下。
薛纪年也发现花浅在看他,他总是能在人群中,一眼就发现她。
方才他跟着宣统皇帝一起走进来时,满堂群芳,黑压压的跪了一地,而他,一眼就看见了花浅,尽管当时她跟着长乐一起低着头,头上几只简约的珠钗混在一众琳琅满目的翠饰间,尤其不显眼,但他还是认出了她。
这个发现让薛纪年心情很好,他目光轻浅的盯着那颗小脑袋看了许久,耳边听着山呼的万岁,仿佛都不过过眼云烟,他的眼底,唯余那个跪着的姑娘。
不过,在宣统皇帝说了“平身”后,薛纪年若无其事的转了头。
花浅有心想跟薛提督表达一下关切之情,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又做不了什么,于是悄悄期盼他能看她一眼,那她就会对他笑一笑,以表示自个儿时刻将对方放在心上,关心的不得了。
奈何宴席开场至今,薛纪年连半个眼风都没斜一下,正襟危坐,无动于衷。
花浅很忧愁。
倒是沈夜,总是似有若无的往她这个地方瞧,花浅有心想叫他别看过来,但在薛纪年的眼皮底下,她半点动作都不敢做。
想到这个二楞子似的师兄,花浅更加忧愁。
尽管心里小人在狂舞,表面上她还是相当淡定。她目光平静的在薛纪年身上停了一会儿,然后迅速跳过沈夜,又溜回到长乐身上。
长乐看起来有些恍惚,连花浅肆无忌惮的打量她半天都没发现。
花浅伸长胳膊,在她案几上敲了敲:“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长乐这几天都没去找她,花浅虽然乐的清闲,不过闲过了头,又有些担心她。
听得声响,长乐微微坐正了正,有气没力的暼了她一眼:“没事。”
花浅:“真没事?”
一向生龙活虎的长乐忽然这么没精打采的,看起来就不像没事。奇幻
长乐点点头:“嗯。”
花浅叹了口气,好吧,既然长乐不肯说,她也不好再追问,只好转移话题。
于是她一指离她不远的薛纪年,道:“诶你说,这薛提督是不是很厉害,才不过几日就抓到了主使者。可算给后宫各主子报了仇。”
长乐顺着她的手指落在薛纪年的身上,然后下意识的就往他身后瞧了瞧,没看见那个脸上带疤满身冷漠的男人。
她目光微微一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失望还是希望。
那日,薛柒抱着长乐公主从摘月宫的城墙半腰上纵身一跃,长乐惊吓之余,将他抱得死。也许是紧过了头,也许是城墙太高,甫一落地,薛柒竟然没站稳,直接仰天翻在地上,被她扑个满怀。
下头的侍卫真是长眼睛,在他俩掉下来时竟然都没过来接一把,任他俩跟秤砣似的直直砸在石板上。
长乐公主趴在薛柒身上,周遭的喧嚣在她耳中俱是虚无,她脑子木木的,目光痴呆的映着眼前的昏暗。
听说人死后,会感觉不到疼痛,特别是摔死的人,哪怕血滋呼拉的跟个烂蕃茄似的,依旧毫无所觉。
长乐下意识的伸手去摸,温温的,不软,自己的“尸体”这么快就僵硬了?
她很恍惚,自己果然是死了。
她该怎么跟母后说?
死后会去哪?
然后,一个男声在她头顶上冷冷的问:“你还要摸多久?”
脑子依旧在磨浆糊的长乐:“……”???
接着,她被一股大力使劲往边上一掀,在地上滚了两圈,又被人一手提了起来,直接扔进了一个纤细的怀抱里。
“公主,公主……”有人带着哭腔不停的呼唤她,是花枝。
长乐公主目光呆滞的看着花枝,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死:“花枝?”
花枝哭着抱紧她:“公主,公主你吓死奴婢了,呜呜呜……”
长乐公主愣愣的看着她,又愣愣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没死?”
“呸呸,公主你别胡说,你活得好好的。呜,公主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哪里不舒服?长乐想起来了,她身体没有哪里不舒服,但是心里……!!
跑到九霄云外的神魂顿时归位,长乐一把推开花枝,豁然转身,准备找那个死男人算账。
可现场人来人往人心惶惶,早已没有那个男人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