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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天寒地冻小别离(七)

至于英谷雨为何这般情绪,无他——盖是因安乾的缘故。她有求而不得的人,而安乾又无半点她所想象的样子。如此一来岂不是,辱没了她心意之人,又是枉顾了她。

她的这通骂话,却是将英华给说懵。他不曾想到,家中这些风平浪静之下,英谷雨竟是藏了那么样的心事——他隐隐对于自己的避世有了些动摇。

英谷雨这番骂了一通,她顿时觉得畅快了,便是想起了正经的事情:也不知姐姐在襄阳如何了?过年回不回京城。

她如此想着,便也这般问了。

英华更是不防她会问英梦云的事项,他不得而知,自也无可回答。但是英华觉得自己不该答不上来,让妹妹有所失望,便是绞尽脑汁才想出了些他所能够想到的话:“大妹妹,许要等年后回来。”

英谷雨原本等英华回答,都已经无甚希望了,却又听到了他的这个回答。

英华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且眼下仅有二十余天便是过年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够再见到她。英谷雨如此一想,心中顿时有了些热乎劲,她与英华便是高兴说道:“二哥哥,天这么冷,我们就回去吧。”

英华欣然同意了英谷雨的这个提议,兄妹两个及自然的将楚征的叮嘱全然抛到了脑后——谁叫他那般执着于出城。

英谷雨虽是自愿提议了打道回府,但到底又有些失望——这南郡城不过如此,枉费了她的殷殷期盼。可这又能怪谁,只能恼怒时节不对,眼下竟是天寒地冻的时日。

兄妹两人虽是准备回去,但也并不急于一时,这边是慢悠悠往回去。

出来的时候,英谷雨只往街面是找寻些热闹的,如今既知热闹无望,便是随意看了看沿途的样子,却意外也能发现一二有趣的地方。

这其中便是有一家打铁的铺子,他周边的铺面皆是大门紧闭,也看不出做的是何营生。也仅有这家铁匠铺,铺子门面打开,可以看到其中炭火烧的通红的炉子,即便是在这么个寒冬里,让人感到足够多的的温暖。

京城的东西两市,亦是铁匠铺,只是市中更多繁华,除非是冲着他去,又有谁会在意这等灰扑扑的铺子。

偏南郡街上这家铁匠铺,却是吸引了英谷雨的注意——这其中不无他生意兴隆的缘故,也因为他周边的萧条更显得他独树一帜。

英谷雨想进去看看,便是与英华找了个由头说道:“二哥哥,之前拿了你的宝刀,今日我也回赠你一把。”

英华顺着英谷雨所指,自然也看到了颇有些热闹,但却又是不起眼的小铺子,他虽记不得英谷雨所说的什么宝刀,但看到英谷雨要从这里与他赠一把刀,他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别扭。英华只得无奈应和:“随你。”

至于英华的别扭,大概就是铺子里头灰蒙蒙,非但谈不上整洁,简直可以说是杂乱不堪——各式的器具随意摆放在墙壁,而在地面和角落则是厚厚的粉尘。尤其是那角落的地方,那尘土竟是像小土坡——大有继续往上长的趋势。

英谷雨看着这个地面顿时感觉无以下脚,街面上泛白的青石板与铺子地面上的黑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他们的分界线便是在铺子门口——只是这黑灰似乎有侵吞石板的野心。

铺子里有两个老师傅,又有四五个学徒,正是忙碌着,又有三五个客人正与老师傅诉说着自己的诉求。

英谷雨犹豫了许久,直到那几个客人都心满意足的离开,老师傅看了站在门口的她一眼,亦是投入到火热的打铁事业之中。

“你还要送我吗?”英华见英谷雨自己站在门口迟迟没有进去,顿时疑惑问道。

英谷雨原本被老师傅瞥了一眼,更是觉得进退两难,又听到英华的疑问。她便是一狠心,扬起头不在看着脚下,就这么光洁的绣鞋踩上了黑灰——进了打铁铺子。

铺子生意好绝非是英谷雨臆想,实在是有很多细节。譬如说,他们每个人都没得空闲,即便是有人上门也最多是看一眼,就没有更多的表示了,该做什么还是在做什么。

英谷雨好不容易下了下决心,又准好牺牲了脚下的这双鞋子进了铺子里头。然铺子内,等待她的却只有如常的打铁声音,她顿时觉得自己的一腔牺牲,全然都成了空。

偏生此时,英华不愿意进来,又在后头与她说道:“你随意挑个送吧,我就不进来了。”他固然还是觉得虽他是无甚希望了,但也不愿进这样的地。

英谷雨不觉想起楚征的话:英二爷比英大爷还大爷。他还真确确实实没有说错。

英谷雨既然已经进来了,便也没有白走一趟的道理,她无视了铺子内随处不在的黑灰,便是先是看了墙边所摆放的成品。这其中以农具为多,刚才那几人也是为了修补农具而来,而他们所要修补的农具此时也摆放在铺子中的一角。

铺子里头看不到剑,却也有些刀具,只是样式却也以农用的砍刀、斧头等等为主,这个铁匠铺显然称做农具铺更为合理。而铺子的生意兴旺,显然也得益于农具修补这一宗眼下热门的生意——寒时修补,方不违农时。

英谷雨便是仔细看其中的成品,虽铺子里的黑灰无处不在,却又是巧妙的避开了每一件器具。这些经由千锤百打方成形的器具,每一件都带着铁器的光泽,虽然没有什么繁复精美的纹饰,却也简朴的让人一看就知道十分耐用。

她看了一圈下来,仅有一把小刀堪堪能够入眼,这把小刀约莫两寸长,刀刃内曲——小巧而不失锋利。她看着喜欢,便是取了这把挂在墙上的小刀,与就近的一人直接问道:“这把刀怎么卖?”

她问的是一个年轻的学徒,他抬头看了眼英谷雨所说的刀,又是回到自己的活计上,说:“不卖。这是客人定做的。”他的话说的十分的平实,没有任何的讨好逢迎,也没有其他的不耐,仅仅是陈述一件事实罢了。

英谷雨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个回答,但在这么个铁匠铺里,这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让人无从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