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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天寒地冻小别离(一)

那一场刺客的事情,终归是无声无息的落幕了,仿如清晨的凝霜,一旦艳阳高照,便是再没也了生息。

张校尉却是命陨在牢中,唯一庆幸的是并无更多的人牵涉其中——这又是英华深深自责的根源,事情因他而起,而他从始至终却像个旁观者,看事端生,看他人逝,最终再看它消弭。

自打英华得知张校尉的消息,他便是一蹶不振,使得他在羽林军中的差事,也不得不暂且搁置起来,直等到他恢复之后再回去当差。

英谷雨仍是未能够得到英相的首肯,再度跟在他身边当差,只得整日待在府中。

他们兄妹二人又似乎回到了年初的时候,时常能够聚在一处胡闹。只是现下换了光景,两人又不都是年初那般容易开怀的样子,便是有了那等闲暇的时间,也仅是与他们多了些相聚的时候罢了。

眼看是要到了腊月,府上更是繁忙了起来,这不单单是要准备府上过年的年货等物,更是要迎接新生之喜。前去南郡一事,自也提上了日程。

对于即将荣升祖母一事,田氏格外的上心,每每一提起尚未出世的孙子,她便是乐呵的合不拢嘴。为了能够前去南郡,她又与带着英谷雨好一番谋划,终究是使得英相勉为其难的应了下来。

孩子的产期是在腊月十五那一日,从锦官城到南郡坐马车约摸要四五日,便是定下初五那日出发前去南郡。

眼看着出发的日子到了,田氏不单单是清点要带的各式用具药物,便是英实夫妇以及新生儿的新衣也是准备了妥当。

等这些再三清点完毕之后,田氏又是叮嘱冯嬷嬷将府中收藏多年的一支老山参带上。田氏好一通忙乎,不经意间就备满了整整两驾马车的物什。

每回英相看到田氏清点的时候,都表现的十分不屑,对于田氏去南郡一事表现出说不出的冷漠。

偶尔有英谷雨在场,她见了,便是觉得:莫非爹爹并不喜欢这个侄儿?英谷雨寻了个机会偷偷与田氏问了这个问题,田氏竟是笑了,却并没有回答她。

英谷雨也将这个疑问与英华讨论了一番,却仍是没有结果。

英谷雨便是找了英相休沐那一日闲暇之时,在昭文堂当面问了他。想来英谷雨问的过问直白,英相并非以直接回答她,反而是旁敲侧击,想要打消她前去南郡的念头,诸如:眼看就是年关等等。

英谷雨自然不愿意就此没了去南郡的机会,一听得英相这么说,当下便寻了个蹩脚的借口离开了昭文堂:我帮娘去清点物什。

对此,随着距离出发之日愈近,英相的脸色便是愈加不善。

如此等到愈发天寒地冻的初五日,英谷雨他们出发前去南郡的时候,英相面色黑沉沉地看着面前裹得严严实实整装待发的妻子儿女。

南郡之行,原本定的是田氏携带英谷雨前去。恰英华暂请了羽林军中的职位,又每日郁郁寡欢,田氏索性也一并将他算在其中。此举也正合了英相的心意,他又是在背后好好将英华敲打了一番,要他此行务必护好家人的安全。

只是,如此一来,这偌大的英府中,便是只剩下英相一个主人。

从始至终,英相就不满意田氏带着子女前去南郡,但也并未反驳。只是在临行之前,他与田氏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安全无虞,以及——无论如何都得在年前归家。

兄妹两人从未见过英相这般多的话语,只是英谷雨也不甚体谅老父亲与妻子惜别的心情,便是在他再三叮嘱之后,反问他说道:“爹爹,倘若侄子是个性子慢的,偏要挨过了年才出来呢?”

那岂不是得在年后回锦官城。

英谷雨此言一出,顿时将英相给吓住了,他黑着脸直瞪着英谷雨——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田氏看两人如是,她不得不挡在两人中间,出声化解英相的尴尬:“怎会如此,我们长孙是个小男子汉,说好了腊月十五出来,必不会多拖一天。”

英谷雨对田氏这等话语颇为不信,正欲反驳一二,偏被田氏拉了衣袖告诫,自是不敢再说。

偏英相轻易听信了田氏的话,当即面色有些好转,但是看向英谷雨的眼神仍是带了些不高兴,让英谷雨不得不怀疑自己还是不是父亲的贴心小棉袄。

当然英相亦是对此有所怀疑,然他再次与田氏就路途吃住等等关照了一番。

等到罗源第三次提醒的时候,英相这才将惜别作罢督促他们启程,以免耽误投宿。

如此英谷雨便是随同田氏进了马车,而英华骑马在前。随着马车轱辘轱辘地驶向城南,英相亦是步入轿中前往北处的宫城。

今年入冬的天气恁的奇怪,明明是个天寒地冻的天,却又不见下丁点的雪子——这秦国朝野已经盼了二旬的大雪,却迟迟没有下下来。

英华带着成武另十来个护卫,一同骑马在跟随在四驾马车前后。

只是北风凌厉,且英华在家中休息了那么些时日,比不得他在羽林军中历练,这厢原本还强撑着骑马。等出了锦官城,他看左右并没有相熟的人,便再也扛不住了,索性钻进马车。

马车里头,田氏见英华唇色冻得发紫,两只手亦是冻的发僵,她自然是心疼极了。当即是让冯嬷嬷给他倒了一碗热汤,也好暖喝暖和。

“谢谢娘亲。劳烦嬷嬷了。”

英华并不推辞,接过热汤便是一饮而尽,这一碗热乎乎的汤水入肚,他方觉得祛除了一身的寒气。

等英华放下汤碗,英谷雨见机将手中的袖炉扔到英华怀中,未等英华反应,她又是急急说道:“不必与我道谢。”

田氏见英华喝了热汤,又见英谷雨如此便是笑了,随后又与他们说起当南郡之后的安排。

英谷雨去过武陵外祖家中,但南郡却是还是头一遭去。她自然是颇有兴致的听着田氏的安排,顺道也琢磨着在南郡的日子,又有哪几日可以她径自安排,也好去领略下英实口中的那些个风土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