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英谷雨并不开口说话,英梦云她不再单单覆着游记,而是径自将游记取了过来,继续与英谷雨说道:“四儿,我想你能陪着我说说话。”
英谷雨的视线随着英梦云手中的那册游记起伏,她见英梦云将游记搁置在一旁,又听完她的说话。英谷雨不得讪笑说道:“姐姐,我正听着你说话呢。”
英梦云见她这样,却仍是噙着笑,将游记放置在身侧的矮桌上,看着英谷雨幽幽叹息说道:“四儿,你现在与姐姐生分了。”
英谷雨闻言不知该如何辩驳,在英梦云面前她似乎从未有过这般的笨嘴笨舌,竟是想不出自己可以说的话。她眼神飘忽地看着屋中的摆设,忽而眼前一亮看到书案前的插花,她指着花束说道:“姐姐,这是什么花,看着倒是眼熟?”
若是换作从前的时候,英梦云定是要取笑她不记事——那瓶中的插花,不正是她开春送与她的斗雪红。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英梦云笑说:“是斗雪红,入秋后天气转凉,它倒是极有精神又开了花。”
英谷雨自然记得英梦云送与她的那盆斗雪红,那盆花被她辗转又种到院中西墙下之后,她似乎又有数个月没有关注到它。
英梦云见她眼神游离,她虽不知英谷雨因何事迷茫,她此时赶紧将她心神拉回来,说道:“四儿,不若与姐姐说说你此番去了金陵,可有什么新鲜的事物?”
英梦云似乎想要与英谷雨拉近距离,可金陵之行于英谷雨而言却并非心之所喜,只是她为了应对英梦云,亦是不得不打起精神搜肠刮肚地想出些不那么让她反感的事项。
她说:“金陵的桂花鸭好吃,与我们锦城是不一样的做法,带着桂花的香甜,姐姐一定喜欢。”
英梦云安静地听着英谷雨的讲述,她几乎能够想象出来英谷雨所说的美味。
英谷雨又说道了金陵人怪异的话语:“那儿的话,我是一句也听不明白,奇怪极了。”
“江东名士如何?尝听闻妹妹说起。”
名士?说起这个的时候,英谷雨不免想起了那日在秦淮河边遇到的江岐:真是个怪人,也不知是真不记仇还是故作大方。
英谷雨对于江东名士,除了书中所知,也仅限于知道江岐这人。她在宫外初次乍然见到他时,却是名士之风,但随着更多时的了解,她才觉得所谓江岐的名士之风也仅限于他的皮囊罢了。
英谷雨此般想着,却未想过与英梦云告知,她婉言说道:“名士,我也仅听旁人提起,未曾得见,想来亦是风姿绰约。”
英梦云又问了一些事项,英谷雨随意挑拣了一两件与英梦云说来。渐渐,英梦云也感知到英谷雨敷衍之意,她不由叹说道:“寻常姐妹都是相护帮扶,你我之间,却因我体弱的缘由,却未能如此……”
英梦云对此表示十分的惋惜遗憾,对于英谷雨来说,她却不知该作何回答,可对着英梦云她又不能冷漠以对。她想了想,随后略张着嘴说道:“姐姐为何出此言,你我姐妹又何须分彼此。”
英谷雨说完这话,才后知后觉,她们两人如何不分彼此。英谷雨低下头去,重新将那册游记取过来,与英梦云打岔说道:“好姐姐,我们不说这个,四儿与你说书好不好。”
英梦云视线略过游记,看着英谷雨心知她不会再说些什么,噙着笑,点头说道:“好,听四儿。”
英谷雨这就翻开游记,她轻轻地读起来,她视线落在书册的字里行间,心中却想着是:该怎么想个法子离开浣花楼。
英梦云略低着头看着念游记的英谷雨,她亦是心不在焉地想着:四儿身上,发生了那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一个念,一个听,一时倒也是静谧无间,但很快这份和谐被打破了。
门外传来绿蕉的声音:“姑娘,胭脂来了。”
随后绿蕉引着胭脂进了屋中,胭脂身后又带了四五个丫鬟,她们手上都拿着各式的物件。
胭脂进来先与两人请安,随后道是:“大姑娘,喜服已经制好了。夫人过了目,让婢子给姑娘送来,看看还有哪里不合适的。”
英谷雨听着视线从书册上,抬头看向胭脂几个,果然看到丫鬟们手上拿着正是英梦云的喜服——红艳艳地,颇为的喜气。
英谷雨又转头看英梦云的,见她因此稍露喜色,脸色更有了一些红润。她转头说道:“那还等什么,胭脂,你们几个还不伺候姐姐。”
丫鬟们“哎”了一声,这就伺候英梦云换上喜服。
英谷雨仍是坐在榻上,她看到穿着红色喜服的英梦云从内室出来之时,顿时眼前一亮:英梦云少穿这等艳丽的衣裳,喜服红艳,却是更衬得她唇红齿白。
英谷雨站起来,往英梦云走了两步,道:“姐姐,你穿这样真好看。”
“二姑娘说的是,大姑娘就何穿这样的。”胭脂附和说道,“姑娘再看看,有哪处还需要再改的。”
喜服上绣纹都是英梦云,亲自选的。如今见了成品,她对绣娘的手艺十分的满意,唯有一样,却也非是绣娘的错处:“此处纹饰改一改,卷草再待圆润一些,更为妥帖。”
英梦云说罢,英谷雨等人皆是朝着她所说之处看去,果见那处的纹绣的卷草纹路不那么的饱满——与中间的牡丹花之间有较多的留白处。
胭脂赶忙应了下来。
英梦云又有绿蕉绿芜服侍,换回常服,将喜服交给胭脂,让她拿回绣房再作修改。
胭脂带着丫鬟们离开浣花楼后,英梦云经由这么一折腾却是有些乏了,但她仍是不愿英谷雨就此离开,强打着精神想要再听她念书。
英谷雨见英梦云神色抱恙,她自然想着是时候回去。可如今她却又不忍提出来,省的英梦云因此记挂多心。
英梦云由剪水扶着坐到榻上,她半靠在软枕上,指着被英谷雨搁下的游记说道:“四儿,我还想再听你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