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汉突然来到了众人面前，喊道：“你们有了好方案，我们怎么办？”

宏正笑道：“方先生，你没听明白，这是灵船，只能承载魂灵们航行的。”

“我听明白了。看来，我要先变成鬼，不就马上可以登上阴船回大明了么。”

老督军一听这话，急忙拉住宏正说：“你把灵船给安排了，我这边的活人们也要讨个说法。”

宏正听老督军一说，这才注意到了方老汉含泪的眼睛，正直盯盯地看着自己。他心头便是一紧，方老汉的眼睛，放射出来的是绝望了的眼神。宏正还要继续说的话，不得不停了下来。

老督军把话头抢过去，说道：“我觉得这老弟说的不虚。古里有大明的精英，这满剌加也一样有，方先生若真是大明的精英，真不能遗落在异国他乡。”

方老汉说：“活着不能回去，死了反倒能回去，那我还不如死了，在你们阴船起航之前，我一定身赴黄泉。”

宏正看方老汉终于把他眼神里的话说了出来，急忙劝说：“先生不能如此，都像你这么想不开，那这里的华人，岂不是要自己就把现实给灭绝了？只要阴船走通了，以后的阴间，就有了通往大明的航路了，也就会经常来往，谁都可以随时回大明，不仅能回大明，还能返来南洋。就是过了一百年，甚至五百年，也不会中断。用不着急着现在就弃阳归阴。”

“可是我不能等啊。现在海盗要卷浪重来，他们能给所有西洋的华人带来灾难，真有了这一天，不是尸骨如山也要血流成河啊。”

宏正道：“你说的对，我也有所感悟，将来的海盗，来头要比陈祖义要邪恶的多。”

“所以我要尽快回到大明，让朝廷知道这一切。”老汉悲声欲泣地喊道，“道长，你也看到了，我这副身板儿，经不住一两天，也就升天了，既然不能活着回大明，那就变成鬼魂回去，这也算是一个机会呀。”

“可是魂灵回去也不能上朝禀明你要说的话呀。空在阴间，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于向世人述说呀。”

方老汉听了宏正这句话，略一沉思，叹道：“是呀，朝廷不能直接得到我的情报，这就耽误大事了。到了那时，就是有千百个不甘心，也绝无还阳可能了，我这上禀大明朝的唯一人，却成了永远的遗憾了，我岂不是千古罪人了吗？”

宏正看看围观的人们，压低声音说：“你的事，咱们留作再议。”

方老汉一听，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丝笑意，又说道：“道长看下官这状况，随时都有一口气上不来的可能，下官能不能坚持到回大明，这也是个问题呢。我看你这小童子扳指掐节的，道长也给下官算算我这一行如何。”

宏正听了老汉的话，看太小儿果然在掐手指，问道：“太小儿，你是在给爷爷算么？”太小儿应了一声，“爷爷行，能到大明。”宏正一看太小儿的手势，知道太小儿已经走过了方老汉的经脉，笑道：“我这徒儿已经给你看过了，我不能说保先生十全，却有可缓之处，也作再议吧。”

方老汉听宏正这么说，知道自己跟着大明号回国有可能了。他压住心中的兴奋，也不多言了，拱拱手退了下去。

看看天色黑了，人们也纷纷散去了。刘向去而复返，问起第二天起航还有什么程序，“你们大明号明天还要什么仪式吗？我们转运站也好配合，还有香公上香如何安排。”宏正说：“很简单，人员齐了，起锚就走。不用香公的仪式。”

刘向道：“这是出海就必须做的，起航上船、靠港上岸，都要先行。否则很容易出事故的。”

“你该不会忘的这么快吧。”铁拳头对刘向说，“咱们船上有道长，他和神灵随时可以说话的。况且我们已经有了海神和船神保佑。”

“哪里的海神和船神？”

“船神就是郑和时留下的一个老船长，海神就是妈祖。”

刘向说：“妈祖我们知道，不过你们既不上香，也不祭拜。妈祖如何知道你们的航程？”

老督军用手引示道：“你还没听明白。你不看看我们这位道长，还有太小儿，什么都不用了。他们随时都能和妈祖说话，妈祖就在船上呢。”

刘向似乎想起了什么，说：“我还真给忘了，道家佛家都通灵，这倒是真的。万事俱备，我也就放心了。”

宏正问道：“灵船之事如何了？”

“已经安排了。”

老督军吩咐儿子清点人数，查验补给物资。李默将汇集的信件整理打包。

宏正拉起太小儿也正要进船舱，忽然身后有人喊，他回头一看，原来是方先生。

方老汉与宏正有约，他等待再议，看人们都散去了，这才被唐小二扶着走了出来。

“道长，下官也不用准备了，就此直接上船行吗？”

老督军拦住说：“这么大的事，你如何不准备啊？”

方老汉道：“来时孑然一身，去时不留遗痕，就是到了朝廷述职，在下也是两袖清风。”

宏正道“先生如此清高，可敬可佩。只是此行吉凶难料，咱们说的好，上了船，生死无着，这些你想好了么？”

“道长不用再言了，老汉已经想好了，只要能回到大明，就是不能走到皇城，不能觐见皇上，我就到阴间见永乐帝，把我的话说出来。就是退回一万步说，我来世也要上京城，向朝廷诉说我的心声。”

老督军说：“没想到，你把什么都想到了。叫我也无话可说了。你若上船，是我唯一的破例。我也会尽一切努力让你平安回到大明的。”他又看了看唐小二和另一个年轻人，问道：“方老弟还有人护送么？”

“道长放心，我只身而去，这是我邻居家的后生，他们小哥俩经常帮我。现在送我上了船，他们就回去了。”

宏正笑着对唐小二道：“儒教所在，华人有幸啊。谢谢你们二人有尊老之德。将来你们也会有好报。”

唐小二说：“方爷爷上了明舟，能回大明了，我爷爷怎么办？”

“不行不行。”老督军说，“你来一个他来一个，如此有规矩无约束，这岂不是乱了吗。”

宏正笑道：“他爷爷是郑和的老兵。早就不在了。”

老督军恍然道，“噢，原来是梦里喝酒的爷爷。”

“对对对。”唐小二说，“他能回大明吗？”

老督军看了一眼宏正，说道：“这是你的事了。”宏正对唐家哥俩说：“你们回去烧炷香，告慰老人家，明日码头上有阴船，只要能上船，就可以回大明了。”

唐家哥俩一听，向宏正深深地鞠了一躬，转向方老汉喊道：“方爷爷，你如愿以偿了，一路多保重。我们马上回去告诉爷爷，让他上阴船，和你的明舟一起回大明。”说完，转身向码头外走去。宏正让铁拳头把刚上船的方老汉扶进船舱。

众人终于有了一时轻闲，太小儿灵犀有感，突然喊道：“船爷爷来了。”宏正见老船长已经站在了面前，说道：“老船长，我们忙，不知你来了。”

“你们说灵船，我那灵船晃了两晃，我是不由自主就下来了。”

宏正笑道：“贫道正要找你。现在你该忙了，他们造灵船，你必须在，直到起航，你也要指引航行。”

老船长说：“这是好事，我答应给洪一猛回大明想想办法，你们这一下给我的难题也解决了。我把他算做满剌加灵船的第一位船客。到了大明，灵船自去，还能先于你们到大明呢。再说延误两天，你们出不了海峡，只要前后两船的船头船尾在一条直线上，那就丢不了。”

太小儿突然拉住宏正的手，小声说：“菩萨来了。”宏正抬头一看，一朵祥云罩住了大明号的桅杆，他和老督军一起来迎，见菩萨和妈祖站在了甲板上，礼过，宏正问道：“菩萨怎么也到南洋来了？”

菩萨说：“南洋现在已经是华人的聚居地了，你们在山上见公主，说到公主有凶险，我这才来到了满剌加的。”

宏正问道：“这么远，菩萨还要来管吗？”

“当然，有华人的地方，就有佛。同时，她还是穆斯林。伊斯兰教是最讲和平的。”

宏正说：“这我们也知道，可是公主用大明人的真诚，能对抗邪恶吗？”

菩萨说：“宫廷里的争斗，无休无止，不是你们说句话，公主就平安无事了。这里的事，我自有理论，你们该尽早赶路。”

太小儿小手往前一飘，喊道：“观音菩萨，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大明啊？我都着急了，还，还能一路刮风吗？”

观音笑道：“太小儿，你们从大明村走来，一路上是天不做美，你们却能乘风借力。到了大明，你们要有人为的坎坷。现在太小儿问了，我就提前提醒你们。只要你们随机应变，就会化险为夷。在海上遇到麻烦，你们就全凭妈祖了。我这里还有事要办，我先去也。”菩萨拉了一下太小儿的小手，“太小儿，大明见。”太小儿小手一飘，再看菩萨已经灵去影无了。

众人送走了菩萨，妈祖对众人说：“菩萨能来，说明我们能走通这一程，这是海外华人们关注的，也是佛家关注的。大明海上的麻烦，菩萨也看出来了，不管什么情况，随机应变吧。”

宏正说：“我也有预感，可能还要遇到什么事。是不是汉丽宝公主说的那条船有关？”

“怎么回事？”妈祖问。

“我们从公主那，知道了有一艘回大明的官船。”

“什么地方让你怀疑？”

“汉丽宝公主说他们是来满剌加的大明特使。我想：他们来的无声无息，连转运站的官员都不知道，这就有些不对了，这是其一。其二，他们代表大明，冠冕堂皇地来这里，怎么只来了一条船？最糟糕的是这第三，他们还带走了给大明皇上的贡品。”

老船长插言道：“你怀疑的对，这就是海盗。别人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你们回程还可能和他们碰上呢。”

妈祖说：“有可能。去大明的海路，前两天的风浪太大。他们遇到了逆风向，确实没有走多远。如果你们遇上了他们，完全可以不管他们，走自己的路，到了大明近海，你们的航向也要掌握好，这都是后话了。眼下这里风向又要变，你们需要早一个时辰起航，才能躲过变向的风头。如果在满剌加滞留一日，便要延误几日了。”

宏正对老船长道：“咱们早些起航，灵船之事，全靠老船长了。”

“我算计那个刘守官办事不差，明日便可将灵船完工，今夜我就前去落实。剩下的就是一把火升灵船了。”

万事俱备，妈祖和老船长与大明号沟通了情况，便离开了。宏正对老督军说：“咱们只等明天起航了，老船长却要再升一条灵船，能不能行，全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