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数日,朝堂之上风云变幻。
拓跋沙汗被打入都城大牢,虽然还没有定罪,但是树倒猢狲散,沙汗党几乎土崩瓦解,大小二十余名官员被牵连其中,唯独白部一族的官员黯然无恙。
明眼人都清楚,大君此番作为不过是为了稳住阿木尔大王,以防兵变罢了。
雷霆风暴刚刚开始,拓跋力微铁血整治朝纲,替未来的克烈大君铺路的步伐不会停止,也许在草原一统之时,五大王坐王庭的政治格局将彻底告终。否则一向深居简出的大司空拓跋什翼犍又怎会不合时宜的出面主持大局,甚至将克烈先祖传下的神刀都请了出来,亲手斩了青木部满都拉图之子阿德苏呢?
杀一个都城太守需要克烈神刀吗?
拓跋什翼犍显然不止是为了震慑住混乱的场面那般简单,他想要用阿德苏的死来警告那些心怀叵测之人,克烈部族之火从未熄灭,谁敢妄图颠覆克烈的统治,阿德苏便是他们的下场。
也许,克烈的权位之争要进入尾声了吧,满朝文武百官如是想。在这样一个权柄将要发生交替的多事之秋,他们选择了收敛。
其实大臣们心里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即便大君封锁了消息,多日过去,满都拉图也该知道爱子阿德苏被杀的消息。他会选择默不作声,忍受丧子之痛做一个忠臣,还是选择反扑,为阿德苏报仇呢?
君臣之间向来只有博弈,圣明的君主善于用这种微妙的关系来制衡群臣,从而实现政通人和的目的,而贤达的忠臣也懂得利用君子博弈之道来规劝约束君主的欲望。但凡人终归是凡人,免不了有自私的人性。
这些比狐狸还要奸狡的大臣们隔岸观火,正等着一场好戏的上演,伺机从中捞取更多的利益。
份属拓跋力微操心的事,拓跋昇自然不会行僭越之权。
自从回到都城,他一直守在牧灵裳的身边,近乎未曾合过眼。牧府上下为牧灵裳的病情手忙脚乱,全然顾不得理会拓跋昇是否有逾越礼法之举,毕竟牧灵裳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这一日,拓跋昇实在是拗不过牧灵裳央求,打算回营帐洗洗多日来积重的乏累。刚刚出了牧府,却不知为何心中偶然升起一股烦闷之感,这种感觉来得急促,让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莫非连日来的劳累导致体内的恶毒有了反扑的征兆,抑或是草原上又发生了什么大事?”拓跋昇扶着墙壁,放慢了步伐,暗自狐疑道,“大王兄回到都城后,按理说得闹出些乱子才是,怎这般的平静?苏德那家伙也是奇怪了,这些天连个影儿都没见着,准是又在哪个大栅栏里饮酒作乐了去。”
正想着,巷子里传来极是谦卑的声音,“老奴见过世子!”
拓跋昇扭头一看,只见一个仆人打扮的老者,正恭敬地拱手屈着身子,于是拱手问道:“老先生叫住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老奴区区仆人,怎能当得世子的这一声先生。”老者再次毕恭毕敬地行礼,随后说道:“世子殿下,我家主人有请,还望世子能够移驾见面一叙。”
“你家主人?”
拓跋昇凝眸蹙眉,上下仔细打量着老者,对方越是气定神闲,他反倒是愈发的糊涂,心说道,这位老者谈吐得体,举手投足间仪态不俗,想来他家的主人定是不凡。
再瞧老者那一身上乘料子裁剪的衣着,拓跋昇更是确信对方的主人准是朝中的权贵。只不过他虽然对朝中权贵如数家珍,但私交甚少,便是连呼伦泰的府上也是很少走动。
冷不丁的出现这么一位老者,拓跋昇难免没有提防之心。
到底是谁呢?此刻邀我见面又有何图谋?
老者见拓跋昇不肯挪步,于是催促道:“殿下?”
“老先生,恕在下孤陋寡闻,敢问你家主人是何许人也?”
“恕老奴不便透露,待会儿世子见到我家主人,自然会明白一切。”老者见拓跋昇仍心存顾虑,于是和蔼地笑了笑,说道:“世子那日城外,连死都不怕,难道还怕见我家的主人吗?世子放宽心吧,我家主人对世子绝无敌意。”
“是啊,我拓跋昇何曾畏过死,与其在此胡乱揣测,还不如去见见他家主人的庐山真面目。”拓跋昇转念一想,觉得老者的话不无道理,于是前后脚随老者拐进胡同中,上了马车。
一路颠簸,约摸着一个时辰的工夫,马车停了下来,拓跋昇撩开车上的帘子,立马瞧见一座不算气派,却也算得上是富庶人家的宅子。只不过这宅院似是荒废日久,墙头上爬满杂草,那宅子后门年久失修,破败得紧。
“既是朝中权贵,又怎么可能住在这样破败的宅子里,难道我先前的判断错了?”拓跋昇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直犯嘀咕。
“老奴恭请世子下车。”
“老先生,你确定你家主人约在此处与我会面?”
下了马车,拓跋昇环顾左右,只见老宅周围荒无人烟,异常的冷寂。他确信自己仍在城中,但周遭的环境异常陌生,这本也无可厚非,毕竟他在都城中这些年很少在外走动。只不过这座老宅周围廖无人烟,黑水城是克烈的王城,即便是经历了一场艰难的灾荒,却也不至于如此冷清。
“果然是一个杀人毁尸灭迹的好地方!敢将我约在此处见面,看来这位老者家的主人还真是。既来之则安之,哪怕是龙潭虎穴,我拓跋昇今日也要闯上一闯。”
拓跋昇对老者家主人的身份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长呼了一口气,抬脚朝着府宅的后门走去。
“世子请!”老者打开门后,退到一边。
拓跋昇见老者并没有要随他进门的意思,于是问道:“老先生不打算进去么?”
“我家主人只想见世子一人,老奴不便打扰。”
抬脚跨过门槛,拓跋昇的身后便响起了关门声,紧接着车轮碾压地面的隆隆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