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鱼门山门并不在明都城境内,苏天佑自然不会去,城内的青山楼应该足以打探到自己想要的情报。
青山楼与听山楼相距不远,皆在城区中心,从听山楼走近路穿过几条小巷便能见到一座矗立在水边的四层古楼,挂满了灯笼饰带。贯穿明都城的明光河是明都城内才子佳人最喜欢聚首之地,小船悠悠,佳人在盼,才子长情。苏天佑穿过一条见不到光的暗黑小巷借着落日余晖便能看到波光粼粼,暮色降临,明光河边人影寥寥,逐渐多了起来。苏天佑暗自鄙夷一声,这些人中只有少部分是戴月出游散心,大多数其实是冲着这明光河边一家挨着一家的妓院而来,白日里还没有这个胆子光明正大地风花雪月,莺莺燕燕,约莫是怕被熟人认出告知家中黄脸婆。到了夜里,既然来了这地界就不会存在几个清白之人了,被认出来只当是要多敬一杯酒寒暄几句,少了些与美人欢愉的时光罢了。至于嚼舌根便更没有这个必要了。
苏天佑忆起白歌曾说他进过明光河边的妓院,哪一家不甚清楚,某一刻苏天佑有些犹豫要不要找个机会将此事告知玉灵公主,好让白歌尝尝这险恶人心。再三思量过后,苏天佑轻笑一声就此作罢,这算是白歌被自己捏在手里的把柄,可得好生利用,不得当作玩笑话说出来。苏天佑踏上石桥,偶尔风月女子切身而过,抛出一个媚眼,惊得苏天佑小手颤栗,不得不赞叹一句,这些女子妩媚之术果真是信手拈来,就这一个小小的眼神,心中稍不坚定恐怕就被勾了魂去,有银子者从此酒池肉林,无银子者抱憾终生啊。
苏天佑回头看过赵明一眼,竟是一脸淡然,眼神在同一个女子身上停留过久赵明还会表露出厌恶之色,实在有趣,就是不知道是厌恶女人还是厌恶自己动了的心。苏天佑呵呵笑问:“赵兄,以前可来过这样的风月场所?”
赵明虽年近半百,其实心性与少年无异,他也会表现出好奇,只是道心坚固,这些普通女子难以敲出一道缝隙来。赵明坦然答道:“未入山门之前去过几次,也仅限于喝酒聊天而已,二三好友酣饮至天明,现在想起那些日子,着实难忘有趣。”
苏天佑闻言莫名有些落寞,大概是身边几人都曾来过这样的地方,只有自己什么也不懂,一对比心中有落差感。不过转瞬即逝,苏天佑想了想,好奇地说道:“你说青山楼会不会也是一家妓院?”
赵明跟着下了石桥,忽然一愣,摸着下巴环顾四下,答道:“当不会如此吧,青鱼门好歹是道门先驱,下设堂口怎么着也不能是妓院吧,说出去不怕天下道修笑话?”
苏天佑前些日子去藏书阁好好读了《无极志》和其他几本古籍,这下派上了用场,苏天佑依着书中所言开口道:“我记得青鱼门重阴阳术,门内弟子双修并不少见,也许妓院在他们眼里并非羞于见人。”
赵明尴尬附和几声,随即劝解道:“小师叔,切莫妄加揣测同门。我等行走人间,以您的身份必然是能代表无极门的,今日您的这番话一旦进了青鱼门弟子的耳朵,恐怕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苏天佑笑意收敛,低眉拱手:“多谢赵兄劝言!”
赵明憨笑,拱手回礼后又道:“不过我觉得小师叔说得并非豪无道理,哈哈哈。”
“欸嘿!”
苏天佑昂首轻喝,小心翼翼从河畔旁的男女间穿梭,前一脚路过丽春院,下一脚踩进了怡香苑的地界,这一家接一家的,苏天佑看过去表情愈发怪异,“不会明光河沿岸全是妓院吧,一路走来还不曾看到别的店面,怪了个哉啊!”
赵明东张西望自是不懂,也就没回应。
路过了好几家苏天佑终于到了青山楼门口,在“青山楼”牌匾下站定扫视,楼上楼下无处不有拿着小扇子小手绢的女子晃悠,苏天佑失笑道:“还真是妓院,这可不算我妄自揣测,实打实的妓院啊!”
赵明一阵无奈,哭笑不得,最开始他也没想到青山楼会是一家妓院,可沿岸走来,赵明心里渐渐明了,建在这地方如若不是妓院,反倒显得突兀了。
一俊俏书生呆呆地站在门口大门不迈的,旁边还杵着一个身材壮硕的木头,楼内女子见状还以为是一个小主子带着奴仆呢,一路走来似弱柳扶风,看得苏天佑怯生生往后退,忙伸手拦住恰好挡住女子胸前波涛,惹出一声娇嗔:“小相公真讨厌!”
苏天佑迅速收手,倒吸一口凉气,连赵明都冷不丁打了个激灵,只觉得这声音真难听,怎么有人来此地就为了和这样的女人说话,真是荒唐人干荒唐事啊!
苏天佑必须摆出正经姿态,开口道:“我不是来寻欢作乐的,无极门弟子,请青山楼楼主前来一叙!”
女子风尘之人不懂这些个,但也清楚眼前两个雏儿当不是来此玩乐,虽然来青山楼不久,却被妈妈嘱咐过,一旦有人提起无极门三字,立当上报。女子笑意不见,“劳烦二位在此稍微,小女子这就通报!”说罢转身离去。
其他女子见到在其他男人手中如同猫儿受宠的姐妹竟然吃了闭门羹,本就自愧不如,便更不敢上前搭话了,苏天佑二人也乐得清静。
苏天佑四下打量,打趣道:“貌似青山楼的客人比其他妓院的要多不少,看来也是经营有道呀。”
赵明失笑,这个小师叔总没个正形!
很快,先前离去的女子带回来一个约莫三四十的女人,一看便是青山楼的老鸨,年轻时长得应该不错,只是岁月与人手的摧残,如今已是残花败柳,老鸨伸手浅笑道:“二位请随我来!”
苏天佑点头从先前女子身旁路过,不承想该女子放浪无比,伸手往苏天佑胸膛摸去,苏天佑刚要闪躲,老鸨忽然怒斥一声:“放肆,还不滚去接客!”
那女子失色大骇,差点要跪下低头认错,却被苏天佑伸手拦住,顿时失了神,下一刻苏天佑已上到了二楼。女子恍然竟微红了脸,这对于早经世事的女子来说,实属罕见!
从二楼上到了三楼,苏天佑略微吃惊,这青山楼的生意还真是好啊,太阳还未归去,青山楼的房间都快住满,不剩几间了,哪哪都是喝酒喧闹的声音。
老鸨一直把苏天佑往三楼里面带了,进了隔间,再也听不见外头的喧哗,估计是设了结界。隔间里,一名黑衣男子站立着,看到老鸨来了,拱手道:“见过齐师姐!”
老鸨微笑回礼,继而看向苏天佑道:“这是本门间探,关于明都魔灭一事由他全权负责侦察,二位可以问他,青山楼事情比较忙,在下就不奉陪了。”
苏天佑还没回话,老鸨就转身走开了,搞得苏天佑一脸懵,好一会赵明拍他肩膀才回神,只听见青鱼门间探不耐烦道:“要问快点问,我也忙着呢。”
苏天佑微微笑,间探还以为他被自己唬住了,谁知道下一刻苏天佑怒声喝道:“滚,把你们楼主叫来!”
老子好脾气不代表我好忽悠,曾经掌门师兄教过自己一句话:“在无极门众位师兄面前你是孙子无疑,可离了无极门,碰到任何人你把自己当爷爷都别嫌辈分低。”这话苏天佑虽然从来没有照做过,但也不曾亏待过自己,可今日青山门这几人着实惹恼了自己,不拿身份压一压是看不到好脸色的。眼下一个普通弟子都敢这么说话,真当我苏天佑纸糊的呢?不吼你两句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间探被喝声震得发晕,缓了一下道:“哦好,我马上就去!”
苏天佑嗤笑着走到矮桌前盘腿坐下,赵明跟了上来,开口道:“青山门似乎不太欢迎我们。”
苏天佑冷冷道:“管他欢不欢迎,就算是死仇也得给我笑着说话。”
过了一会,隔间门再次被打开,不过来人却是老鸨,见面就道:“楼主不在,二位还是找这位间探问话吧,他知道的很全面,不会怠慢二位的。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说罢再次离去,留下一脸为难的间探,苦笑着看向苏天佑。苏天佑眼神一凛,对视一眼,冷冷道:“把你知道的统统告知我,不要有隐瞒。”
很快,间探和盘托出,苏天佑轻蔑笑了几声,看向赵明道:“比听山楼间探知道的都少,这就是青山门间探?”
间探闻言心中不忿却不敢吱声,淡淡道:“二位可还有其他要问的,如若没有那我就先离开了。”
苏天佑挥手:“走吧!”
待人消失后苏天佑起身问赵明:“怎么看?”
赵明撇撇嘴,“不怎么看,摆明了就是忽悠我们。”
“不错,得想个办法忽悠回去。”
苏天佑抬头略加思索,招呼赵明:“走,上四楼瞧瞧。”
楼主不在,你觉得我信吗?既然你不出来,那我就自己去找。
赵明大概猜出苏天佑心中所想,按理说青山门应该早就料到了明都魔灭会交由无极门处理,自当早做准备将所知所查系数告知,而不是今日这般敷衍行事。其实不止苏天佑怒火中烧,赵明亦是难以自抑,青山门如此不把无极门弟子当回事,到底是门内长老故意而为,还是门下弟子自作主张,赵明也想知晓一二。
出了隔间,苏天佑径直上到四楼,顷刻间楼下的喧嚣之声就隐去了,应是三楼与四楼之间也设置了结界,苏天佑歪嘴笑道:“设这么多结界屏蔽外界感知,怎么想这青山楼楼主都不是做什么好事。”
苏天佑向楼下看去,似乎那些人都在另一个世界,不禁称赞道:“这结界手法倒是不错,从此处眺望,楼下之人似乎皆是虚妄!难道说青山楼楼主是为了提醒自己红粉骷髅?”
又是一句妄测,赵明听了却没有再提醒什么,连他自己如今对这青山楼也厌恶至极,从人到物没有一样是令人舒心的,至于叵测那就叵测吧,真要有人嚼舌根,除了六位上尊谁又能奈何得了这位小师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