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舞枪，枪尖一点寒芒，穿透了庭中恰好落下的一片叶。秋来叶黄，小小一阵风吹过，院子里那颗不晓得活了多少年的树，枝桠上黄透了的叶子，就随着风掉了下来，一开始是一片，然后是几十片，逐渐变得数不清。

少年从看到的第一片叶子起，就起了兴致。风无痕，叶落无迹，世人只晓其中悲意，然少年却觉着这正是练枪的好时机。

风刮起簌簌的声音，少年嘴角挂笑，握住枪声中部，随手一甩，手中挂着红缨的长枪就以迅雷之势飞出。霎那间，身前五丈远空中那片小的只有掌心大的叶片骤然分成了两半，飘然散开，掉入了小溪里，随着潺潺流水飘走了。

少年人也不在原地，早已如箭般踏出，追上长枪，拖住枪墩，旋转两圈，只听见叮的一声就立起了枪身。少年此时犹如驯服了脱缰的野马，分外潇洒。

风不停，叶落不止。

“这树怎么老掉叶子呢，到底是蛀虫多了还是真到了大限？”少年看着院角那颗茎干枯黄，枝头叶子黄绿参差的槐树，显得有些烦闷。娘总喜欢叫自己来打扫这片院子，这叶子一片接一片的，怎么打扫得完嘛？府里又不是没有下人，我堂堂一个小少爷，竟然在干这些下人应该完成的家务，真憋屈！

不想扫，干脆耍枪！

少年脚踢枪墩，顺势一枪指出，将一片叶子击穿分成两瓣。少年没有停息，上前一步，再一戳，又是一片叶子。

随后回身转枪，从腰间绕过一圈，向前杀出，又如蜻蜓点水之势，刹那收回，这时腰身一弯，身子稍稍歪曲一点，双腿发力，腰间吃力，猛地一戳！

回马枪！

随后身子回正，带回长枪从上至下劈来，砰的一声，挥击于地面，那些已经落在地上的碎叶又重新被激发斗志，随风飞舞。

少年气息均匀，眼神始终定于枪尖未有半分转移，枪在哪，心便在哪。

扎、刺、挞、抨

每一式都捻熟于心！

少年愈而意气风发，枪耍得也越来越疯，庭中花草不知是被秋风带动，还是被少年甩动枪带来的阵风吹得摇曳。

最后一式：拨！打完收枪。

这秋日凉爽，一趟打完，少年额头不见一丁点汗。

他站定的同时，周遭碎叶缓缓而落，少有几片落在了地上，少年看见了，轻叹一声，道：“爹是怎么每次耍完枪以后，这些叶子都落进小溪的，乖乖，我怎么做不到。”

少年说着，搓了一脚地上的碎叶，“肯定是你们这些叶子不安分，就想往我身边靠。”

这时，院门口，站着一个中年男子，下巴一层黑髯。

他开口道：“耍得还行，就是差点意思，没有老爹我的味！”

少年瞧了过去，撇嘴道：“行了行了，不用在你儿子我面前显威风，你耍了多少年，我才耍了多少年。老不要脸！”

哪有儿子同老子这么说话的，中年男子扮怒道：“小小年纪如此没有礼数，都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少年一脸不屑道：“你啊。别装了行不行？你敢在娘面前这么说话，咱们半斤八两，在那头母老虎面前都是孙子，所以你也别在我面前耍什威风，没那必要，我也不吃这一套。”

“欸，你这小子说话还挺横哈！”

中年男子扬手作势要打少年，他并没有躲。

手落在了肩膀上，中年男子语气温和问道：“你决定好了？”

少年拍开手，淡淡道：“决定好了，反正待家里也没意思，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况且，我这一手枪术早已没有敌手，我还想找个强劲的对手打个痛快呢。”

中年男子笑道：“没敌手，我做你对手够分量了吧。”

“别闹，老赵！”

中年男子早就适应了这个称呼，他抬头看了看天，道：“这天没你想象中那么大，家里也挺好的。我寻思等你弱冠了就进军营呢，咱老赵家这一手枪术，怎么着也得到了战场上建个功立个业不是，你倒好，光想着进无极门修行。他那无极门的世面就那么吸引你，还是说瞧不起大头兵？”

少年呛了一声，道：“随你咋想，当兵有当兵的好处，修行也有修行的好处。咱们家缺大头兵嘛，我爷爷，叔叔伯伯，还有你，哪个不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不说捞个一官半职的，银子都没带几两回来，要不是小爷我懂得些个商贾之术，咱家早就饿死了。老赵，别把你那想法安到我身上哈，反正咱家兵是不缺了，上山求道的人倒是从没见有过一个，这也好，我来当头一个。”

这一通说得，老赵都不好意思了，这不是军饷少嘛，咱也没办法弄钱。至于当官，真没什么兴趣，最烦那些天天管这管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