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凤沉薰保持缄默,一旁身为老师的贺莘以为他一时间没弄明白陛下深意,又害怕他坏事,上前一步,替自己的得意门生解围:
陛下,今年的秋试,乃是龙翱皇朝第一试,万万不能大意啊,各州府已经准备好了府试,巡考官也各就各位,如果贸然扩大参加考试的学子范围,不仅来不及准备,而且会造成现有学子的反弹和怨怒,我们朝廷实在禁不起啊!
他不说还好,越说凤沉薰越糊涂了。
果然尚楚稷不愧是最佳贤臣的角色,径自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道,陛下,如今天下十八州府中,有十个州府今年参加府试的学子名额未满,虽然朝廷上方圆党已剪除,但是在十八州府中,仍有不少士族子弟,和方圆党残余彼此渗透,如若不能刹住这股不正之风,恐怕我们之前的战果,将毁于一旦!
尚丞相未免太过危言耸听,按照你所说,允许寒门子弟参与考试,你告诉我,能选出什么人才,如何为朝廷所用!贺莘针锋相对。
贺尚书又何曾定论,寒门子弟无法成为大才?尚楚稷反驳道。
眼看着两个人再度一来一回争论不休,凤沉薰总算是搞清楚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远在龙翱皇朝目前的科举制度,延续至前朝金麟皇朝,每年一次府试,府试选拔出来的学子被称作举人,有资格参与会试。
每三年一次会试,举人均可参加,前三甲同样被称作状元、榜眼、探花,其余名次被称作进士。
按照延续数百年的规矩,府试采取推荐制,需要至少两名举人老爷推荐才有资格参与府试,寻常寒门哪里能够找到推荐人,慢慢的也就约定俗成只有士族子弟才有资格参加,这也就造成了官员派系盘根错节的蔓延。
而如今方圆党刚被剪除,裴家的势力刚被雷霆万钧的处理,但是仅仅是针对朝堂之上。
对于那些所谓的士族,也因此产生忌惮之心,不敢、或者故意不参加府试。
原本应该是朝廷为了补充官员选拔人才的会试,成为了士族士子用来威胁皇权的工具,这如何不让越寒瑀这个皇帝恼怒,如何不让尚楚稷这个丞相着急上火?
好了!正在这时,越寒瑀低沉威严的声音想起来,带着无上威压。
臣有罪!
臣失礼!
争论不休之后,果然两个人再度一起停顿下来,跪倒请罪。
顿时御书房中,凤沉薰鹤立鸡群般站立着,有些尴尬起来,轻声咳嗽了一下,和越寒瑀四目交织,她也明白了对方的深意。
有些事情,旁人可以逃避,但是她身为破局者,恐怕逃无可逃。
她深吸一口气,陛下,臣以为,朝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本来就应该不拘一格降人才,寒门也好,士族也罢,只要有真才实学,愿意为陛下效忠,为什么不能用在朝廷之上呢?
她此言一出,顿时三人的视线一起聚焦而来。
如何解决府试现有格局?越寒瑀一针见血的问。
府试应该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大动干戈,恐怕有失公允,引起现有士子心思动荡,对陛下的科举选拔不利!凤沉薰沉着道。
正是如此啊!贺莘见凤沉薰话锋一转,顿时多了几分笃定,附和道。
凤沉薰生怕这位老狐狸老师再和稀泥,径自补充,臣的意见是,请陛下今年为寒门士子开恩科,十八州府根据恩科考试结果分配名额,增加会试专场,让寒门弟子和士族弟子一同参加会试,至于多少人能被录取,反正考试公平公正公开,就不是那些士族弟子可以置喙的了!
尚楚稷眼神一亮,灼灼的盯着凤沉薰,仿佛她说出了什么警世名言一般。
而贺莘同样用一种复杂的深刻的眼神盯着凤沉薰,原本浑浊老朽的眼底,精光四射。
无论是保守一派,还是改革一派,对于凤沉薰的意见,都是闻所未闻。
他们开始重新打量这位曾经的前朝十七皇子,如今的遗凤王爷,之前只以为他有惊世斐然的文采,现在看来,在治国之道上,竟然也有如此大才,不禁心潮澎湃起来。
甚至包括越寒瑀在内,都因为之前的种种轻视,在这一刻觉得略微有些愧疚,专注的将时间留给凤沉薰,希望能够听到更多的惊世之言。
当然从明年起来,陛下可以逐步将恩科演进成为每年一度的乡试,在府试下面再增设一层基层考试,选拔人才,取消原有的举人推荐选拔制度,合并为统一的乡试ash府试ash会试三等基础考试制度,最后在会试完成后,选拔前十名进行殿试,由陛下亲自考试,钦点状元,陛下为天下学子之师,何愁这些学子不为陛下尽忠!
凤沉薰绞尽脑汁,将自己所知的华夏千年科举制度,杂七杂八的内容混为一谈,径自瞎扯起来。
她是不够专业,但是这些经历了岁月锤炼,多少代帝王将相不断实践改革的制度,让眼前这君臣三人如晨钟暮鼓,撞击心头。
三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凤沉薰,以至于她最后心头有些露怯,终于还是求生欲战胜,噗通一下跪倒,臣僭越,这些只是臣的胡思乱想而已,陛下明见!
越寒瑀露出一抹温和笑容,安抚道,楚稷、贺老,两位先退下,明日早朝之前,各自献上一份关于恩科的开设章程!
臣遵旨!尚楚稷和贺莘欲言又止,看向凤沉薰。
沉薰,你留下!越寒瑀直接绝了他们两个人的担心,径自道。
于是这两人恍然退下,不仅是他们,甚至连一直在御书房当隐身人的陌羊,也径自悄然离开,帮他们掩蔽房门。
凤沉薰顿时心下一热,眼前这个皇帝清场也够彻底,这算是准备要潜她吗?
算起来两个人也有好些日子没有私下接触
薰儿,过来越寒瑀伸手,眼底氤氲着无限的温柔爱意。
陛下是要我去做大腿吗?我现在是遗凤王爷,是礼部尚书,不是懿妃!凤沉薰没有动弹,眼神灼灼的回望着越寒瑀,仿佛等待他的答复一般。